她近日焦虑,吃得很少,胃里几乎没有东西,只失控地痉挛着,呕出些许酸水。
生理性眼泪蒙住视野。酸痛胀满鼻腔。错觉被近在咫尺的灌木荆棘刺入喉咙,需要大口大口汲取氧气。
“慢慢呼吸。”
几乎瘫软下去的瞬间,腰腹被稳稳托住。一只宽大的手覆在脊背轻拍,拧开的水递到唇边。
“鼻子吸气,嘴巴呼出来。”霍决的声音在引导,“慢慢呼吸。”
时闻机械照做。
吸气。吐气。漱口。小口小口饮水。企稳。站直。
视野在几秒后才变得完全清晰,蓄在眼眶的泪无声落下,又被霍决轻轻拭去。
他面对面抱着她,没有立即带她回到车上去。怕她刚吐过,车里闷得不舒服。
时闻像被抽掉了支撑的骨头,脊背软绵绵塌陷下来,龙骨被一节一节摸索着数,灵魂一阵失力。
下巴湿漉漉的,抵在他肩上,泪水渗湿衬衫。
霍决全不在意,只专注予她依恃,与她倚在山间听风。
山中很静,林野泛起绿浪,将鸟啭蝉鸣送至耳边。幽幽的。间或混入一两声心碎的哽咽。
“我考虑了很久,该不该让你来。”霍决低低开口,“但不亲眼见他死。我怕你不甘心。”
时闻睫毛潮湿,闭了闭眼,让他的吻温柔蹭过眼下痣。
“我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她哑声,“其实还是没有。”
这几年间,复仇的念头像藤蔓一样在她身后穷追不舍。令她从精神到躯体,总是奔波,总是跋涉,未敢有片刻停留。
然而真正走到帷幕落下这一刻,她不知为何,却顿觉怅惘。
血债血偿,令人释然,也令人茫然。
“后悔?”霍决问。
时闻沉默,摇头,“自己做的决定,谁都没有资格后悔。”
霍赟的两本日记,一本写在离开云城前,一本写在定居安城后。
借着济海堂那场法事,时闻将前一本交给了李业珺。
其实她当时并没有打算利用李业珺到这种程度。只是觉得霍赟可怜,至死不得理解。李业珺可恨,也可怜,与霍赟决裂那几年对他不闻不问,死后又执着于虚无缥缈的来世与安魂。
究其用心,有善,亦掺恶。
她希望李业珺至少能更接近事情的真相,也希望她至少是因为真相而痛苦。
仅此而已。
她原本没有计划利用更多。
直至南山那夜,霍决出事。
“你流了好多血。”像在说旁人的事,时闻将情绪抽离,平静讲述,“我很害怕。”
李业珺那段时间一直在找她,反复探询霍赟的病情,反复追问她手中是否还有其他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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