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讥诮道:“那就怪不得你自作自受、自尝报应了。你的儿子姓陆!你一门心思为着他,可知他却向着他的父亲,他的祖父,和他陆家的江山!”
又来了,谢竟暗道,来自高门望族的太后和田间乡野出身的张延,他们对于天家的不信任有着如此高度的一致。
他忽然心中一动,审慎地打量着她:“……太后说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
太后略一愣怔,谢竟却已经毫不犹豫、亦毫不留情地说下去:“听太后方才言语,想来尚不知道今上已经崩逝,更不知道令章身上同样被下了剔骨弦,超过百日未换丝线,已然毒入骨髓、浑身青紫瘢痕,今番即便不亡于张太傅箭下,也是时日无多!”
谢竟语罢,话音犹在空寂的殿内久久回响。太后定在阶上,过了漫长的一瞬间,才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也许是真正不在乎,或者已经没有事可以再掀起她心绪中的波澜。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从未与我和琅琊王氏齐心,”她喃喃道,“你看,他向着的难道不是陆姓江山么?”
谢竟轻嗤一声:“太后与王相是一路人,在你心中,没有什么比得上自家能世世代代居高官、受厚禄更重要,琅琊王氏虽为臣,却实为顶聪明的不臣之臣。”
“遇上先帝那样玩弄人心权术的君主,自然奈何不得贵府;然而令章,你的儿子,他是一位不君之君!最怕是你不视人为人,人亦不视己为人太后视他为抬母族上位的垫脚石,那他便也视自己为压倒琅琊王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古今无往不胜者,无非‘豁出去’三字!”
“太后说令章不向着母亲、不向着舅族、不向着琅琊王氏。若这所谓的‘向着’,是他六岁时明明背会了书却死活不敢告诉太后、生怕自己达不到母亲要求、给母亲徒增烦扰那太后想必比我更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没有得到令章的孺慕之情。”
“陆子奉对我说,当日长公主的死讯传回宫中,太后原本已要下旨将之告知吴太妃,临了,却又忽然改了主意、收回成命,默许了令章‘瞒死鸣鸾殿’的口谕。”
谢竟低低道:“太后,那一刻你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你身为天家儿媳的年月比我只多不少你又是否真正看透?”
太后出神良久,最终道:“琅琊王氏的戏都要唱至终章了,我看得透,看不透,什么也不能左右。不论陆子奉还是陆书青登基为帝,你的手在前朝伸得都会比我长多了,我今日所言无非是身为中宫、诫后来者的几句教训,真坐到这个位子上该如何自处,那是你该去思量的了。”
“或者就从眼前这件事开始思量罢先帝的真遗诏如今存放在神龙殿殿顶轩辕镜之上,待你读过,也许就会知道自己到底能否看透真若不能,那么趁此刻诸事未定,知难而退,尚为时未晚。”
“等你步步深陷,深宫二十年,再想要抽身就来不及了。”
宫人一早得了令,不必谢竟再吩咐,一听到太后言及真遗诏的藏匿之处,便立刻着手命人去寻。待谢竟兜兜转转、终于又回到神龙殿时,装有先帝遗诏的锦盒与货真价实的传国玺和氏璧,已都静静地放在了御座前的案几上。
与之一并等待他的,还有陆令从。
谢竟微讶:“怎么没打开来看?”
“宫人来禀告,说听太后言外意思,真遗诏的内容只怕有些微妙,我担心先独自看了便不知该怎样面对你了,索性就搁下不碰,待你来了一起看。”
直到这一刻,谢竟的心都是展的,平的,没有任何芥蒂的。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能有什么,再不济也就是先帝选定了你继位,这不是我们当年隐约就有察觉的么?”
陆令从回望着他,未置可否,只道:“是吗?”
这一天一夜之间,从谢竟被王俶推出去顶伪造军机之罪,到王家倒台、张延下狱、陆令章与崔淑世先后丧命,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虽不短,可相互之间实在无暇多说两句话。甚至连陆书宁和银绸被平安接回王府中,他们都来不及回去看一眼。
谢竟上前半步,打开锦盒,取出那封肇始一切的、由先帝亲笔所书的卷轴,徐徐展开来。
也许是因为先帝在写时很清楚,这只是一枚扳倒琅琊王氏的诱饵,所以字里行间并未展现出太多行将就木的叹惋,满打满算,也就不过言明了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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