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沈弁郑重叩首。朝堂上开始有人跟随而跪,或是申诉自己从前与二贼的亲密,或是自我检举受其蒙蔽,也有的是为卫国公府鸣冤,认为卫国公谢敬淡泊名利,高节清风,绝无通贼之可能,请求明察。
桓羡身在御座之上,淡漠神情为冕旒所遮,心间却唯有嘲讽。
眼下尘埃未落,这些大臣还希得假模假样为卫国公府说两句好话,一来彰显他们的同僚之情,而来,就是试探自己的态度。可一旦他表现出任何对卫国公府的痛恶,那些伪造的卫国公府通敌叛国的“证据”会瞬间淹没他的书案。
那么,他便好好瞧瞧,这些人里,究竟谁是趋炎附势的小人,谁又是真正不偏不倚的君子。
这些人里,又必以陆氏党羽弹劾诬告最深,如此,他倒正好可以将陆氏的党羽一网打尽。
……
一场朝会结束时已近午时,回到玉烛殿,冯整殷切地询问是否传菜,桓羡略略一想,道:“去栖鸾殿。”
众人遂摆驾栖鸾殿,桓羡步履匆匆,撩帘进入内寝:“可喂过药了吗?”
宫人抱着案盘,面上忧虑重重:“回陛下,还没呢,公主说太苦了,怎样也不愿喝……”
太苦?
桓羡不耐挑眉,一语不发地走进殿内。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幼时便常常这般,因为怕苦,即使生病也不肯喝药,阮氏和阿娘都拿她没办法,总要他去劝,因为她总是听他的话的。
初时他烦躁得要命,但为了修补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也为了贺兰氏带给母亲的那一点“恩宠”,却还肯违心地哄她。可若他那时便知道贺兰氏带给母亲的恩宠究竟是什么,他便绝不会与她们母女来往。
木蓝并不在,在殿中服侍的是陌生的侍女,薛稚犹躺在床上,即使在梦中两痕娥眉也细细颦着,想是难受。
虽是初秋,天气仍然暑热难耐,殿中犹置着冰釜,有如宴席上的牛乳沙冰一般聚成小山,丝丝冒着凉气。
他撩开舞鹤翔鸾的帷帐,在床边坐下,顺势试了试妹妹滚烫的额温:“晚膳用了没,这药需饭后用。”
“只用了些粥。”宫人不敢抬头偷觑,跪在帘外,“公主说吃不下,奴等熬了些粥,好歹劝她垫了垫肚子……”
桓羡微微蹙眉,没再问什么,长臂一揽,将昏睡中的少女扶起,靠于怀中。
她这时已睡得十分迷糊,缠枝花暗纹寝衣歪歪斜斜地贴在胸口,颈上的抱腹系带也已松开,露出好看的肩颈线条以及大片大片的雪腻肌肤,衬着乌黑的发、朱红色绣芙蓉小衣,实在活色生香。
桓羡眼神微暗,右手撑着她软若无骨的腰肢,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地替她把领口往上提了提,又把她颊上一缕汗湿长发别去了耳后。
十六岁的少女,软若无骨,香玉温柔,抱在怀中时难免令人心荡神怡,正想起往日不堪幻梦。
胸腔里有燥气游走,心火渐焚。桓羡一一抑下,连名带姓地唤她:“薛稚。”
“把药喝了。”
床榻边置着一张小案,上面正摆放着一瓯清水,一碗汤药,一碟桂花糕,还有一方素色的绢帕。薛稚病恹恹睁眼,十分难受的样子。
她这时已病得十分难受,只能勉强辨清有人在耳边说话,似是亲近之人,因而并不反抗。没有往日的疏离,也没有扫兴地为谢氏求情,乖乖地靠在他怀间,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羊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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