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元?”林小云问道。
“人民币。”于海浅浅地笑道。
林小云放下了筷子,出门前沾在眼皮上的假睫毛有些许错位,刺得眼睛有些痛。林小云伸手揉了揉,又眨了眨眼睛,借着这个动作偷瞄了一眼于海的表情。接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一些,问:“于总,我就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孩子,你现在带我吃这么贵的东西,又送我这样的厚礼,该不会是想追我吧?”
于海哈哈大笑,又将林小云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要是早个十年,像林律师这么优秀女孩子,我挤破脑袋也要试试看啊。可现在人老了,心更老,风花雪月的心思也没了。就想多结交一些朋友,嗯,特别是年轻并且优秀的朋友,在你们身上找到当年我自己的影子。”
林小云听他这么说,便放下了警惕,将那块鱼肉再次夹起放进嘴里,等咽下之后,笑着说:“于总应该有很多这样的朋友吧,您是投资人,每天都应该会有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来找您,希望您能成为他们的天使。”
于海笑了笑,点点头,继而又像是有些失望地说:“是,来找我的人很多,那个词怎么形容的?如过江之鲫。大创业时代嘛,有点想法的年轻人都不愿意打工了,赔上一辈子朝九晚五的时间去赚那一点死工资,还不如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说不定一搏就财务自由了呢。不过呢,这里头绝大多数都是南郭先生,手上没二两货,嘴上净是风口、时代潮流、大趋势什么的,说话的样子很阿基米德,都像是来我这里找个支点,然后就能撬动地球一样。”
林小云很自然地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于总,这样说话可就有些不厚道了。”
“我这是实话,说白了投资就是在沙堆里找金粒的活。前些年行业形势好的时候,大家投项目就跟撒种子似的,总觉得一万个项目里只要有一个能发芽、生根、开花、结果,就能赚到钱,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不算亏。这几年,资本也在过冬,挑项目比挑对象还谨慎,天使轮下去没动静,心里头也跟被扎了个血窟窿一般,哇哇地疼啊。”于海说完这句,端起了桌上的小杯清酒,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目光凝在了林小云脸上,又继续道,“所以,像我这样,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后,最重要的不再是看项目值不值得投,而更加看重眼前这个人日后是否能成事。”
林小云被他盯得脸上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在你看来,究竟要怎样的人可以成事呢?”
“这个不能一概而论,现在的时代很多元,任何一个人说不定都有可能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角度,登顶成功。”于海笑得云淡风轻,像是很随意地说:“不过呢,在我的眼睛里,这些最后能够获得社会认可的人,都有一些共同的品质。首先,是要对金钱有强烈的渴望。”
“那世界上谁还能不爱钱啊?”林小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于海轻轻地笑着摇摇头,语气变得又轻又低,微微磁性的嗓音,像是带着无限的诱惑的力量,“我说的这种渴望跟你说的还不太一样,世界上有些人对金钱的渴望、对更好物质生活的期待就像一团火一样,从心底发出,一直烧着自己,不论遇到什么风浪,它都不会熄灭。就拿我自己来打个比方,当然这个比方也不是特别好,因为我也不能算是特别成功,只能算是实现了一点财务的小自由。我平时爱好喝点红酒,刚工作那会,穷得叮当响,自己只能买得起超市里二十几块一瓶的红酒,又酸又涩的。跟当时的老板出去跑生意,招待客户时喝的是几百块一瓶的红酒,我当时觉得已经非常棒了。但客户说这酒一般,喝完舌头里还是微微有种发苦的感觉,红酒五千以下的就不好入口。我听得咂舌,觉得五千一瓶的酒该好喝成什么样啊。后来我做出了一点成绩,也有人开始带着好酒来宴请我,金融圈虚华得很,上万一瓶的酒也是寻常的事。但是你知道嘛,我这个时候的心思已经不在杯中酒的滋味上了,我只想去品尝一下那种拍卖行里一瓶几百万的天价红酒,特定的年份特定的果园。我就想要喝那样酒,哪怕明明知道,那些酒入口的滋味可能跟当年在超市花二十几块买的一样,但我就是想要得到这些酒,或许更准确来说,我希望拥有可以得到这些奢侈品的能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小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于海的话,她太明白了,每一个字她都理解,每一个字像是早早就写在了她自己的心里,现在又被于海念了出来一样。但她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她有些紧张,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笑了笑,“我想我应该可以明白你的意思,钱鹏也算是这样的人吧,心里极度渴望财富,渴望从父辈的贫瘠中彻底走出来,不过下场好像不怎么好呀,不压抑自己的欲望,很容易就会铤而走险,被金钱迷住了眼睛,什么荒唐的事都做得出来。”
于海摇摇头,颇有些惋惜地说:“钱鹏是挺可惜的,不过他离我说的还很远,他对财富的态度更像是一种穷久了穷怕了之后的饥渴,纵容这样的心态野蛮生长的话,极容易为了获得财富而不顾一切。现在社会跟从前也不一样了,经济秩序日渐完善,法律红线疏而不漏,只有像林律师你这样聪明又能干的律界精英才是未来社会资源倾斜的方向。”
被人以这么近的距离当面夸奖,林小云连耳朵根都胀得通红,她的声音里有些怯意,“于总过奖了,我……我并没有你说的这么好。”
于海十分真诚地说:“是你谦虚过度了。我这个人别的长处不敢说,但总也算是识人无数,看人不会错的。”他的目光虚了虚,像是思索了片刻,又道,“林律师的潜能或许自己都还没察觉。这样吧,下周在海南有一个论坛,其实也就是圈内人的小聚会,林律师如果有空的话,不如跟我一道去转转,拓拓人脉嘛。”
林小云自然知道这种机会难得,但嘴上却仍有些迟疑,“于总圈子里的聚会,我一个行外人出现,会不会太冒昧?”
于海的眼睛虚眯着,脸上带着无限鼓励的神采,“哪里谈得上冒昧呢,资本圈说白了就是一群大老粗,恰好需要像林律师这样的人才来点化点化。”
?第一百一十六章 橡胶林
从深圳到海口不到一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一出机场,一大团比深圳更加湿热的空气迎面扑来。美兰机场离市区不太远,来接机的司机是本地一个小伙子,浅褐色的皮肤、话不多,车开得很稳。林小云看了看车外,满目翠意,生机盎然,高高的椰子树挺拔地站成行、枝叶繁茂的棕榈树在暖风中摇曳着形状奇特的宽大叶子,这种值得印在旅游明信片上的画面一下便让人紧张情绪放松了下来。
于海见林小云看车外看得入迷,便指了指远方一些半旧不新的建筑,笑着说:“这几年海南发展得很快,虽然房产限购,但新建的楼房仍然跟春笋一般往外冒,高速路也已经基本覆盖全岛了,不过这跟上世纪 90 年代的海南,还远远不能相比。那个时候,南下淘金,这个南字指的可不是深圳,而是更加炙手可热的海南。多少人的致富梦,最后归于尘土,也归于了留在这里的这些烂尾楼。”于海的目光蔼蔼,语气中颇有惋叹之意。
林小云扭过头,看了看于海,笑道:“那算是父辈们的热血岁月了,对我来说特别遥远,就像历史书里的知识点一样。于总你的年纪,也应该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泡沫的消散吧。”
“没有,我那时候还在学校念书,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伸手不知油盐贵的青涩年纪,”于海笑了笑,眼角骤然绽开的鱼尾纹将他这些年的沧桑显露无余,他想了想,娓娓说来,“但是,我这个人对商业上的败局特别有兴趣,这些年自己做了不少案头工作。前人的教训,永远会比经验更加值得学习。过去的十年,不,过去的二十年,中国经济以惊人的速度在崛起。我们走过了藐视法规,只求发展的年代。你要知道,二十年前,开车行驶在这里,无论看到什么司机都是不敢停车的,哪怕是想救助在路边临盆的产妇也要冒着人财两失的风险。没有秩序,一切秩序在那个时候都被认为是发展的枷锁,只要能赚钱,没有什么特例是不可以开的。资本野蛮生长了几十年,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早就到了该好好学习规矩的时候。如今这个时代,机会从从前还要多得多,但原先那套玩法已经不行了,在新的商业逻辑里,模式创新和法治规范才是商业运营的两大轴心,现代资本想要玩得转,就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行止有度,至少得看起来像个正经人,跟法律做朋友、做伙伴。当然,首先的一步就是资本家要多跟律师交朋友。”
于海说得真好啊,他的话就像窗外暖暖的微风,吹得林小云心中一阵澎湃,她掩着嘴,尽可能优雅地笑了笑,玩笑道,“我学了这么久的财会,一直都以为资本的首要且唯一目的是追逐最大的利益。像于总这样,将法治和规则挂在嘴边的资本家,还真是不多见。”
于海也笑了,轻轻地摇摇手指,说道:“你这句话里有两个问题,第一,优良的法治环境和资本逐利的本性并不矛盾,相反,只有被法律认可且保护的前提下的获利行为才是风险可控的、并可以持续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任何一个资本行业的从业者,都是欢迎法律来进行监管的。第二,”于海笑了笑,“我不是资本家,放到以前,我算是个资本掮客,现在的名称好听点,叫做资本的搬运工。”
林小云非常配合地婉婉而笑,精心描画的眉毛轻轻上扬,如远方烟霭悠远的山峦。从中线高速下来,换了国道,车身便颠簸了几分,又开了接近一个钟头,外头的人越来越多,很快车子驶入了镇市集的中心,便被杂乱不堪的自行车、行人堵在了市集上。林小云皱了皱眉头,摇下玻璃窗,裹和着烂熟水果味道空气噗地涌了进来。这是一座典型的中国南方乡镇,红绿灯被淹没在久未修剪的绿化带里,闪烁着毫无指示意义的灯。夕阳从远处撒下片片金辉,落在自中心的两家商超呈辐射状地排开的小摊子上,红的绿的水果,青的紫的蔬菜,还有热气腾腾的食物,行人们并不着急赶路,悠闲地在市场上随意逛着,满是生活的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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