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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打开铁盒子，里面是封皮各不相同的房产证，还有一些银行抵押文件。林小云拿出本子，画了个表格，一项一项询问房产的价值、付款情况、抵押情况。与之前自己料想的差不多，冯家这种夫妻组合，老公一心搞企业赚钱，妻子在后头只会买房。这些年，冯家的房子买了很多，却又因为制造型企业运转需要大量的现金流，这些房产多半又被抵押了出去。钱是有钱，平常用的小钱也绝不会少，但是大钱都卡在了生产线上，腾挪的空间很小。林小云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一番，又对冯锐妈妈说：“这些房产大部分是清晰的，基本没什么有争议。最重要的是企业股权的持有情况，包括估值和组织架构，我想看看相关的资料。”

冯锐妈妈想了想，摆手道：“厂子的事我不管，哪里会有什么资料呢？”说完，她愣了片刻，又想起来，说道，“去年，有个公司说想收购厂子，还从外面请了会计来做了个评估报告，我去找来给你。”

冯锐妈妈说完便去书房里翻来找去，林小云想了想，跟着她后头，问道：“厂子运行的挺好啊，怎么会想到要卖？”

冯锐妈妈从一叠文件底下抽出了一本绿封皮的资料，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愤愤不已道：“说起这个事情来，我还真不太高兴。我和老冯就小锐这么一个儿子，原本厂子肯定是要给他的，老冯也一直把他当作事业接班人来培养。后来出了事，老冯特别很伤心，觉得以小锐的情况，肯定是不能接班了，自己再努力也没什么劲，去年灰心丧气之下就想把厂子给卖了，自己退下来。我也支持他这么做，搞个企业太累了。结果跟买家的价格都谈得七七八八了，又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来煽动他，说老冯其实也才 50 出头，是还有机会再要个孩子的，就算自然受孕不成，还有试管呢。老冯还真被说动了，行动也快，身边立刻就扑上来了一个小妖精。去年年底的时候小妖精的肚子还真就鼓了一次。老冯立刻觉得自己大有希望，就把收购这事给停了。后来也是小妖精没这命，孩子自己给掉了。养了几个月的身子，这一股干劲又起来了。所以，我这心里也是着急，万一下次真生下个一男半女来，这是不是就是要分走我们小锐的家产了？”

林小云一边翻看资料，一边搭话道：“是，我国的法律不歧视私生子，非婚生育的子女和婚生子女享有同等的继承权。但是，他们能分的也仅仅是属于冯叔叔的那一部分财产，您自己的这部分别人想染指也不行。”

“我这部分？我手里就只有这几本产证，”冯锐妈妈想了想，又说：“我也知道这些房子不怎么值钱，家里最值钱的还是这个企业，那就是老冯的命根子，他肯定是想留给自己儿子的。他现在连烟酒都给戒了了，早上起来去跑步，晚上吃完饭还再遛弯半小时。这一心就是想再咬咬牙坚持 20 年，最好能将企业亲手交到小野种手里。”

林小云翻看着资料，时不时还拿笔迅速在本子上记录着，见冯锐妈妈气得几乎说不下去，便停了下来，又问道：“这些冯叔叔也跟您已经讨论过了？”

“明着就说过一次。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也不是上策。就算他现在跟小妖精生一孩子，等小野种上大学了，他都 70 了，到时候子幼母壮，很多事情不好说。最好还是尽快给小锐找个老婆，生个孙子。企业交给儿子跟交给孙子都是一样的。”冯锐妈妈迟疑地看了林小云一眼，“这都得靠个人的命，他自己也在看吧，看看是自己的儿子先出世，还是孙子先落地。但其实我了解老冯，他的心思应该是不敢把希望都押在一头的，对于他来说，最好的情况是，儿子、孙子一起都有了，那就更保险了。说不定最后还能挑一挑接班人。”

冯锐妈妈的话一下子将问题的关键精髓都给挑明了出来，林小云心想这大清朝夺嫡争皇位的戏码还真是深入人心，冯先生这一套古代君主的思路，冯太太一套后宫正主的想法，配合得可谓是相当完美，也不管 21 世纪现代企业的游戏规则是怎样的。林小云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笑意，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双手反握住了冯锐妈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阿姨，冯叔叔是怎么想的，现在已经是放在牌面上的事了。咱们的目标是让他跟着我们的想法去做。”

“我也想啊，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冯锐妈妈吐苦水道，“老冯做了这么多年企业，脾气可是越来越大。这种继承家业的事，你就算杀了他，他还是这么想。”

林小云也不反驳，只缓缓地说，“冯叔叔心性强，但也强不过形势。咱们的牌其实也不差，有几件事您得清楚，第一，家里的企业虽然是一直都是冯叔叔在管理，但他所持有的 40%的股权却是你们夫妻共有的，您有权主张对股权进行分割；第二，八年前，企业有过一次股权变更，冯叔叔把当时名下 15%的股权转到了冯锐名下。冯锐其实也是公司重要的股东，只是由于生病，他一直没有参与决策和管理，他的这部分职责一直是冯叔叔在代为管理。”

“是，当时有传闻说要增收遗产税，我们就把名下的财产转了一部分给小锐，谁知道他后来会出事呢。”冯锐妈妈解释道。

“所以，说到底，您和冯锐只是不管事，让冯叔叔在企业中有了绝对的话语权。”林小云说道。

“一家人一起过日子，可不都是这样嘛。”冯锐妈妈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林小云点点头，心想冯家这样的家族企业，内部管理其实基本还是沿用忠孝礼义那一套思路，只是碍着公司法的一些规定，被动地做了一些登记和变更，心里压根也没把这些当回事。冯锐妈妈也是一样，心里遵循着男主外女主内那一套，既是讨好丈夫，也是自我恐惧。离开了内宅，她对外头的事情要怎么玩就不太清楚了。林小云面上不动声色，手上的劲却加大了几分，握住冯锐妈妈，用力说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您跟冯叔叔不一样，这家厂子反正都不会跟您姓，除了交给冯锐，谁去接管那都是外人。最要紧的是钱还有股权，您一定得抓在手里，这样日后的您和冯锐才能继续锦衣玉食，想买什么买什么，也才能有时间，继续坐在家里绣十字绣。”

林小云说完，静静地看着冯锐妈妈。此时已近黄昏时分，天色仍然很亮，林小云身后就是万里晴空，上面挂着色调浓重如鲜血的残阳，冯锐妈妈愣了片刻，继而又重重地点头道：“我明白，到我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世道，老公说变就会变，孙子是媳妇的，儿子得自己疼，能对自己好的也就只剩下握在自己手里的钱了。说句难听的话，小锐已经这样了，老冯现在也不好说，我一个女人不给自己兜里揣点钱，那天真有个不好了，还得靠自己给医院账户里续住院费呀。”

林小云连忙说道：“总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的。这世界从来都是赢者通吃，您只要想办法把公司股权和家里的钱都搞到自己手里，冯叔叔以后不仅不敢乱来，凡事还是得看您的脸色。”

冯锐妈妈也有些焦急，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厂子我是从来没管过，老冯凭什么让我插手？我也不想跟他离婚，一离婚，小妖精肯定就要上位了。”

林小云将那本厚厚的资料又翻了翻，一边思考，一边说：“冯叔叔管企业管得挺好的，咱们不争管理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件，叫作婚内财产分割。”

“不离婚分财产？这怎么可能？”冯锐妈妈有些怀疑地问。

林小云用笔在本子上算了算，又看着冯锐妈妈，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冯锐的病情究竟怎样？”

见她忽然又问道冯锐身上，冯锐妈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地说：“其实挺不乐观的，国内各个大脑科医院我们都去过，这毒品对大脑的影响太大了，已经对大脑皮层的什么沟壑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认知、说话什么的现在都很差，最要命的是还时不时会暴躁发怒。做了很多康复治疗，也一直在吃药。吃了药也只是能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乖乖的不吵不闹而已。唉。”一说起自己高大帅气的儿子如今变成这样子，冯锐妈妈的哀叹便延绵不断。

林小云陪着劝慰了几句，又继续说道：“国内治不好，国外可以想办法？”

“难。国外的医院看病那可都是天价。”冯锐妈妈感觉到了林小云这样问似乎另有目的。

林小云的笑意淡薄如烟，继续又说到，“除了国外主流医院，还有一些新锐的、正处于研发阶段的医疗实验室。比如可以考虑找一个脑神经的科研团队，资助他们对冯锐的病情进行专题攻关，您对经费进行赞助。”

“那得多少钱？说不定也成功不了。”冯锐妈妈皱着眉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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