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 href=/biji/212>剪灯余话</a>卷二</b>
连理树记
上官守愚,是扬州江都人,他担任奎章阁授经郎的时候,居住在北京。居所东面与国史检讨贾虚中为邻。贾虚中是柯九思的朋友,擅长诗词,善于绘画,家里收藏三张古琴,分别叫“琼瑶音”、“蓬莱音”,都是经过柯义思鉴定过的。上官守愚也素来喜欢吟咏,再加上嗜好琴艺,因此与贾虚中交往特别密切。每逢休息闲暇,总要来往走动,诗酒琴棋,悠闲终日。贾虚中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他曾经说:“我这三个女儿可以比得上三张琴。”于是就用琴的名字来作为女儿的名字。上官守愚的儿子单名一个粹字,长得很是清俊,又聪明伶俐。因为出生的时候别人送了一部《唐文粹》,所以小字就叫粹奴。粹奴十岁的时候,上官守愚就让他到贾府的私塾读书,贾氏夫妇爱他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而贾氏的三个女儿也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兄弟,叫他粹公子。粹奴曾与贾虚中的幼女蓬莱一同读书学画,互相深深爱慕,贾虚中的妻子开玩笑地说:“假如蓬莱将来能嫁得像粹公子这样的女婿我就满足了。”粹奴回家中告诉了父亲,上官守愚说:“我的意思也正是这样。”于是让媒人前去提亲,各自都许诺答应。粹奴、蓬莱二人私下也欢喜不尽。
可想不到贾虚中忽然免官,回归故里,这婚事竟然未能成功。
过了三年,上官守愚出任福州治中,刚到任的时候,租住民房,有楼三间,但对街一座楼,特别清净雅致,一打听,原来就是贾氏的宅第。上官守愚当天就前往拜访,原来琼瑶两人已经嫁人,只有蓬莱没出嫁,但是也已经许配给林家了。粹奴听到以后,十分忧郁烦闷。篷莱虽然已被父母许配他姓,但也不是自己的意思,知道粹奴来到,想会一会却没有理由,两人时常站立在楼上凭栏互相凝视,彼此相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有一天,蓬莱用白练帕子裹了一枚象棋子扔给粹奴,粹奴接过一看,上面画着一幅红色的桃花,题了一首诗:
朱砂颜色瓣重台,曾是刘晨旧看来。只好天台云里种,莫教移近俗人栽。
粹奴知道蓬莱的意思,但冷静下来一想,篷莱嫁给林氏已成定局,又有什么办法?于是也画了一枝梅花,写诗回复,诗为:
玉蕊含春捏素罗,岁寒心事谅无他。纵令肯作仙郎伴,其奈孤山处士何?
然后,他用彩色丝绳系上三枚琴上调弦的小柱以作坠子,掷还给蓬莱。篷莱打开一看,见有“孤山处士”之说,知道粹奴在怪自己已与林氏订立盟约,衷情不能表白,只有烦闷而已。
没过多久,正好碰到元宵节,闽地风俗放灯很盛行,男男女女都要出去观灯。粹奴料想贾府的女眷必定也会前去观灯,于是就潜伏伺候在贾府门前。夜深人静,果然有轿夫抬着几乘轿子前来,篷莱与母亲等三四人上了轿子,婢妾在后面跟随,互相接续不断。粹奴尾随在她们的后面,过了十几条街道,估计这样下去大概见不到蓬莱,于是就一边走一边在轿旁吟诵道:
天遣香街静处逢,银灯影里见惊鸿。彩舆亦似逢山隔,鸾自西飞鹤自东。
蓬莱在轿中知道是粹奴,想打招呼与他说话,倾诉心怀,但随从的人员众多,不敢贸然开口,只得在轿中低声吟诵道:
莫向梅花怨薄情,梅花肯负岁寒盟?调羹欲问真消息,已许风流宋广平。
粹奴听到后,知道她是酬答自己的梅花之作,不觉更加感叹。回到家里,坐在楼中,想到蓬莱的意志虽然坚定,但林家的聘约最终不可更改,于是就作了一首《凤分飞》曲赠给她:
梧桐凝露鲜飙起,五色琅夜新洗。矫翮蹁跹拟并栖,九苞文彩如霞绮。惊飞忽作丹山别,弄玉萧声怨呜咽。咫尺秦台隔弱流,琐窗绣户空明月。
轻轻扫尾仪朝阳,可怜相望不相将。下谪尘寰伴凡鸟,不如交颈两鸳鸯!
诗是写成了,但是却没有办法送过去。忽然他见贾府派遣婢女送来一盘荔枝,粹奴欺骗婢女说:“往日在京城,我与蓬莱曾是同学,有几册书还没取回,你把这封帖子交给蓬莱,让她早点把书还我。”婢女不晓得是诗,就拿去递送给蓬莱。蓬莱读后,流下了眼泪,自语道:“可叹呵!郎君还是不原谅我啊。”于是就作了《龙剑合》一曲酬答他,以表示终身跟从他的意思,诗写在鱼子笺上,暗暗夹在《古文真宝》中,交给婢女绿荷说:“粹公子要取回旧日所读的诗集,就是这一本,你拿去送给他。”婢女闻命,就把书送到粹奴家中。粹奴翻开一看,里面夹有一张书笺,光彩照眼,自度一定是回复的诗词。果然,上面题有《龙剑合》曲,词为:
龙剑埋没狱间久,巨灵昼卫鬼夜守。蛟螭藏魍魉走,精光横天气射斗。冲玄云,发金钥,至宝稀世有。奇姿烁人声撼牖,鹈膏润锷凤刻首。龙剑煌,新离房,静垂流电舞飞霜。影含秋水刃拂芒,鹿敕团金宝珠装。司空观之识其良,悬诸玉带间金章,紫焰煌煌明明赵承[王当],星折中台事岂常!逡巡莫敢住。一去堕渺茫。龙灵是龙精,莹如鹇尾摇清冰。
雄作万里别,雌伤千古情。暂留尘埃匣,何日可合并?会当逐风雷,相寻入延平。纯钩在玉石,纵然贵重非我匹,我匹久卧潭水云,一双遥怜两地分。
度山仍越壑,苦辛不可言。天遣雷焕儿,佩之大泽池。铿然一跃同骏奔,骇浪惊涛回昼昏。始知神物自有耦,千秋万岁肯离群。
粹奴读完以后说:“真是卓越的才能,妍丽华美的诗句,没有妇人女子那种萎靡之气,宛然就像李白的风韵气度。这难道是平常庸庸碌碌的人的配偶吗?”
不久,闽中地区流行瘟疫,蓬莱所许配的林生竟然死于瘟疫,贾虚中夫妇知道粹奴尚未婚配,就派人向上官守愚求结婚姻之好,上官守愚欣然同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礼仪完毕后,亲迎的日期确定下来。花烛之夜,粹奴与蓬莱相见,如同神仙下凡,于是各自作诗一首以纪念这个大喜的日子,当时正是至正十九年二月八日。粹奴的诗为:
海棠开处燕来时,折得东风第一枝。鸳枕且酬交颈愿,鱼笺莫赋断肠词。桃花染帕春先逗,柳叶舒黄画未迟。不用同心双结带,新人原是旧相知。
蓬莱的诗为:
与君相见即相怜,有分终须到底圆。旧女婿为新女婿,恶因缘化好因缘。秋波浅浅银灯下,春笋纤纤玉镜前。天遣赤绳先系足,从今唤作并头莲。
篷菜自从进入上官家的门,尽孝侍奉公公婆婆,恭敬顺从丈夫,一家老小,没有不称赞她贤惠的。闲暇时她就与粹奴唱和诗词,愉悦于弹琴作画之中,将其平生所作诗词,编成一个集子,粹奴题其名为《絮雪藁》,并且在卷首替她作了序。诗与序因为文字多而不能全部载录,姑且抄录其中的一小部份以让好事的人传播:
闺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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