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眉头微蹙,只觉得脸颊上刚刚褪去一些的热度又轰然涌回,甚至更过分。
他刚想开口,用上级的身份阻止这场逐渐失控的闹剧——
“可以。”
一道清冷的声音,平静地抢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钟云一愣,愕然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林岚。
只见她已经从容地转过身,正正地面对着他。
包厢里那些疯狂旋转、破碎迷离的光线,在掠过女人周身时仿佛都变得缓慢而温柔,最终全部坠入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是一双极其专注、漆黑如墨玉的眸子,像最深最静的夜海,表面平静无波,却蕴藏着能将人溺毙的引力。
钟云被她看得呼吸一窒,喉间发紧。
方才酒精带来的所有燥热似乎都汇聚到了某一点,让他不自觉地再次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也忍不住微微蜷缩了一下。
然后,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听到她开口。
一字一顿,清晰、冷静,却又奇异地充满了某种发自肺腑的真诚:
“钟总监,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只是将那句戏谑的“你是个好人”,替换成了“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仅仅几个字的变动,配合人称和程度的调整,却完全颠覆了原本的语境。
那张充满拒绝和糊弄意味的“好人卡”,在她那双过分坦诚的眼睛注视下,在她那郑重其事的语气包裹中,变质了,升华了,成为了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极其深刻的认可。
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的言语,是如此真挚而坦然,仿佛真的在向他,向这个名为钟云的男人,交付一个经过深思熟虑后,至关重要的肯定。
钟云完全愣住了。
从小到大,他听过无数或真心或虚伪的赞誉,关于他的才华、他的能力、他的外貌、他的地位。但从未有人,如此平等地、纯粹地、认真地,穿透所有这些外在的光环或束缚,去肯定他“这个人”本身的价值与品质。
钟云内心最深处那个因身体的秘密而常年自卑蜷缩的角落,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温暖而明亮的光,温柔地照亮了。
他彻底陷进了这双眼睛所构成的漩涡里,周遭所有的起哄声、音乐声、笑闹声……一切喧嚣都渐次褪色、模糊、远去,最终化为一片嗡嗡的白噪音,世界里只剩下林岚清澈瞳孔中属于他的小小倒影,以及胸腔里那失了节奏的心跳声,正猛烈地撞击着自己的耳膜。
他久久未能回神,无法移开视线,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遗忘在了这片汹涌的静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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