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见鹿。
握住门把的手一顿,我没走进去,下意识地停在那里。
“或许林现月说得对,我不仅是个蠢货,还是个自私的蠢货。”林见鹿声音不大,却极其清晰。
“爸,我真的恨过你,我特别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恨你为什么不反抗,恨你为什么这么懦弱无能……甚至恨你,为什么不干脆妥协,既然已经这样,为什么不试着爱上殷先生,接受这样的生活,至少不要让我看到你痛苦挣扎的样子,至少,我能骗自己你过得很好,骗自己你不需要被拯救,骗自己心安理得地将你的痛苦视而不见,并且踩着你的痛苦享受资源……就像,林现月那样……”
我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想笑,脸上却像被撕扯着,做不出任何表情。
被林见鹿挡着,我看不清爸爸有没有醒。他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有时候,我真的嫉妒林现月,她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么冷漠,她能毫无芥蒂地享受由你的痛苦置换来的资源,而我却不行,我甚至都不敢面对你,因为只要看着你这张脸,我的无能软弱,我那些龌龊的想法,都会瞬间无所遁形,暴露出我是怎样的一个小人。”
“爸爸,我想爱你,但我更恨你。我恨你,却无法做到完全不爱你,很可悲吧,我知道你爱我,这么多年来,我既幼稚又别扭,伤害了你这么久,我总觉得,你就在这儿,没关系的,不管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可是,可是现在,我……对不起,是我的错,原谅我吧,爸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前言不搭后语,说到最后竟然情绪失控,他把头伏在爸爸身边,闷闷地哭了起来。
我掩上门,转身下楼。
轮到我陪床,我拿了本书坐在窗前看,今天的阳光正好,不怎么刺眼。我捧着书,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我叹了口气,把书合上。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小慧姐甚至会经常帮他翻动按摩身体,而他像完全没有知觉的非生命体,任由别人一遍遍地将他的身体翻来覆去。
可明明爸爸从来都不会赔钱,还总是替她赚钱。
「以变」我把他摆成侧睡的姿势,抽出一只手臂垫在我脖子下面,另一只手摆在我身侧,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突然发现我在不知不觉中个头已经比他还要高了,或许是遗传了殷先生的基因,一米八二的身高,比他还要高出4公分。
他竟然有些环抱不住我了。
我闭上眼睛,努力酝酿睡意。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着过了。
“爸爸你知道吗,几年前,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睡不着,我索性也学林见鹿,和他说一些无聊的废话。
“梦里你死了,躺在冰棺里,我也像现在这样和你躺在一起。但你那时候很冷,整个人硬梆梆的,我想让你抱住我,怎么叫,你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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