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诧异地看着袭人,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惊讶,遂老老实实地道:“我们是府里拨给麝月姑娘使唤的,就像周赵姨奶奶身边的丫头一样。”
话音刚落,凤姐就打发府里略有些体面单给丫头开脸的管事媳妇过来,又命人吩咐袭人道:“单独给麝月收拾出一间房,凡一应被褥摆设等都用新的,等圆了房,就总管宝玉房里大小事,直至你们二奶奶进门。”
不说袭人如何震惊,如何伤痛,且说麝月向来与人为善,怡红院下剩的丫鬟们如秋纹碧痕等,忙去麝月房中道喜,看着管事媳妇给她开脸,面上艳羡非常。
袭人强忍心意走进来,推了麝月一把,道:“再没想到你竟有今日的福分。”
开了脸后的麝月越发出挑得标致了,头发已由开脸的管事媳妇重新给梳过,身上也换了新衣裳,略插戴几枝金珠钗环,倒也华丽异常。
麝月坐在床上,含羞带怯,十分矜持。
袭人见状,心里一片酸痛异常,偏生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表露出来,亲亲热热地和麝月说完话,打发人收拾完房间,躲到屋里暗暗抽泣。
宝玉回来时她忙从屋里出来,服侍宝玉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又沏了好茶,虽然宝玉心中已有打发袭人之意,但相处十来年,又有昔年的之情,多年的倚重之心,见她双目微红,粉光触滑,不禁问道:“好好儿的哭什么?”
袭人强笑道:“何曾哭?原是看人收拾东西时不妨灰尘进了眼睛。二爷吃完了茶,快去麝月房里罢,才有太太已经吩咐下来了,我只有听从。”
宝玉更加不解,皱眉道:“我在家里穿什么新衣裳?和麝月有什么相干?”
秋纹碧痕两个笑嘻嘻地给宝玉道喜,道:“今儿是二爷和麝月姐姐的好日子,如何不该穿新衣去新房?二爷快去,别叫麝月久等了。”
宝玉本性聪慧,听了这话,心中已有三分明白,不禁看向袭人,只见她已经转过头去,作忙碌之状,而秋纹碧痕两个虽然事事都听袭人吩咐,但是心里未尝没有嫉恨之意,笑嘻嘻地推着宝玉去麝月房中,然后关上了门。
因宝玉将婚,晴雯感激他救自己一条命,又给自己添妆,所以亲自绣了一幅鸳鸯卧莲的花样,托人做了一个小炕屏,叫茗烟转交宝玉,听到麝月为妾,袭人心思落空,大笑出声。
茗烟悄悄地咂咂嘴,笑道:“姑奶奶就这么欢喜?”
晴雯笑了半日,方挑眉道:“自然。我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虽是因我素日不会做人,许多人在二太太跟前进了谗言,也因我模样出挑碍了她们的眼,又是老太太给了宝玉的,但是何尝没有那个西洋花点子哈巴儿背地里说话的缘故,满府里谁不知就她一个人好,我们都是调唆宝玉生事的狐狸精。得知她不如意,我就高兴了。只是没想到麝月这小蹄子如此沉得住气,她没有袭人的贤名儿,又没有我这般的模样,将来宝二奶奶定然容得下。”
说到这里,晴雯乐不可支,道:“麝月不同我,她是袭人一手陶冶教育出来的,事事以袭人马首是瞻,如今越过袭人成了宝玉的屋里人,袭人心里不知道恨得怎样了。”说毕,又命人做几样酒菜,又打发小丫头去芳官等人过来小聚,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
晴雯八月里出阁,出阁前已将随她一起住的几个女孩子都安排妥当了,她们的模样儿原都极好,又跟晴雯学针线,四邻不知道有多少人求亲,除了藕官和蕊官你恩我爱,未曾嫁人仍给宝玉看房子外,余者都已成亲,为了方便照应,距离晴雯家都不远。
茗烟摇了摇头,拿着炕屏离去,而王赟早知妻子从前诸事,闲暇时也曾替她分析前尘,见她如此,不觉一笑,由着她们姊妹在后院推杯就盏,玉动珠摇。
芳官挽了挽衣袖,腕上四只银镯子叮当作响,道:“解气,解气,该来一大海。”
怡红院夜宴之后藕官是亲眼见过袭人对芳官的所有举动言行,亲自给芳官倒酒,虽用大海,却只倒了一杯的量,笑道:“你可不许多吃了,仔细醉倒没法子家去。”
荳官在一旁点头,又道:“你们别太得了意,谁不知袭人和宝姑娘亲厚得很?麝月先一步过了明路不算什么,等宝姑娘进了门,宝姑娘定然重袭人而轻麝月,到那时,袭人依然称心如意,这些年每个月二两银子一吊钱可不是白拿的。”
蕊官摇头道:“不见得。咱们在外面历练这两年才渐知世事,就像晴雯姐姐说的,袭人贤名儿太过,竟是奶奶的做派,宝姑娘如何容得下这样一个人?反倒是麝月更老实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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