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谁的身体里究竟流着谁的血这件事如此耿耿于怀,拥有如此强大的执念。
“李宣还是藩王的时候,便在卖官鬻爵,强抢民女、强占良田这些恶事,他哪件也没少做!好好的齐鲁沃土,却被他层层盘剥民脂民膏,就这样的人,怎么配做天下的君主!”
“身为大昭的王,他联合李婉音,把大昭子民的血汗钱源源不断地送往西戎,甚至萌生了引外族里应外合夺位的心思,这样的人也值得你们效忠吗?”
“那也是你们逼的!如果不是昔年先帝不愿履约立齐王为太子,齐王又何必卖官鬻爵拉拢世族百官?如果不是李宣捷足先登,抢了属于齐王的帝位,齐王又怎会萌生与李婉音里应外合的心思?”
锦珠也是寸步不让:“还有,李琅月,你扪心自问一下,沈不寒当年扶持李宣登上皇位,真的是因为李宣文治武功齐全,适合做这个皇帝吗?李宣就是一个庸才,如果没有你二人的倾力辅佐,他什么都不是。”
“是人便都有偏私。沈不寒之所以选择李宣,也只是因为李宣夫妇都对你不错,你们彼此交好而已。”
“李琅月你今日能够站在这里,将我们这些谋害了李宣一家的人囚禁于此,用什么忠孝节义高高在上地审判我们,不过也就是因为李宣与你尚是一条心,他封你做天下兵马大元帅,做定国昭宁长公主,给你无上的荣耀。”
“如果你没有后手,如果李宣真的敢让你去异族和亲,你倒是看看沈不寒,他会怎么对李宣一家,他会不会比我们下手更狠?”
这些日子,锦珠跟在杨迁身边,从与杨迁的谈话中确定,沈不寒这个人难以说他是忠臣还是佞臣,是君子还是小人。
只能说,沈不寒,是一个只为李琅月活着的人。为了李琅月,他无事不可为,无事不敢为。
“住口!”
李琅月打断锦珠的话,阻止她把接下来的话再说下去。
但其实李琅月心里明白,若是李宣真的逼她去和亲,沈不寒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李琅月,各司其主,各尽其职。我们谁都不要拿是非忠奸那一套去批判谁。”
锦珠按下方才与李琅月争辩时的激动情绪,像疾风过境后的劲草,平静却柔韧不屈。
“我已经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不管你们用什么罪名处置我,我都认为我是忠义的。”
“我今日跟你说这么多,只求你一件事。你也是凤阳王郭氏的血脉,哪怕齐王最终身败名裂,也不要牵扯到凤阳王身上,是凤阳王守住了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凤阳王忠义之名,容不得半分玷污。”
“我考虑一下。”
这是李琅月现在唯一能给锦珠的答案。她现在的脑子就像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理清。
按理来说,锦珠白慎行这一行人,算计了赵蕙宁和李顺懿,她应该恨不能将他们全部千刀万剐,就像对那些曾经害过苏贽舆的人一样,不应该有半分心慈手软。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就是下不去手呢?
李琅月在心中反反复复告诉自己,锦珠今日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或许就是想让自己心软,变相地为了保命。但即使她已经这样说服自己,还是不能当机立断地对锦珠白慎行等人做出判罚。
李琅月正在踌躇如何处置锦珠和白慎行时,骆西楼来了。
“公主,晏仲举醒了,说一定要见您。”
“晏仲举也是齐王的人?”李琅月看向锦珠。
“不认识。”
锦珠背过身,不再看李琅月。
锦珠和晏仲举的确算不上熟悉。齐王手下有好几派人。她和白慎行这一派,是自己或祖上承了老凤阳王的恩情;晏仲举沈行立这一派,是直接蒙受了齐王的恩惠。
锦珠虽恨晏仲举坏了他们的计划,但毕竟现在深陷囹圄,既不清楚外面的事情,也不知道晏仲举等人究竟还有没有后手,不敢贸然把晏仲举直接拉下水。
李琅月也没有继续盘问锦珠,和骆西楼一起出了锦珠所在的牢房。
在牢房的转角处,李琅月看到了哭红了双眼,一双拳头砸得血肉模糊的杨迁,还有杨迁身旁一直静静站立的沈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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