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接下来我所言,或许有些刺耳,甚至可能被视为离经叛道。若大人不愿听闻,我即刻止言。”郁竺先给韦暄打了个预防针。
“此地仅你我二人,有何不能言?”韦暄深夜不辞辛劳,特来取这个奏疏,正是为求真相,自然不会为这番话吓到。
“如此,我便直言不讳了。”郁竺正色道,“我大宋冗官、冗兵、冗费之痼疾,由来已久。范文正公与王文公2所行变法,皆旨在纾解财政入不敷出的困局,然时至今日,成效却并未显著。”
“自今上登基以来,大兴土木,特设应奉局与造作局,专事搜罗花石纲以供御用,其耗费之巨,实难计量,此举无疑使本就拮据的财政状况雪上加霜。而蔡太师之策,却能一举解决三冗之患,并兼顾满足官家的额外开销。究其原因,在于印刷交子与钱引的成本,远低于铸造铜钱,朝廷可按需印制,数量无拘。”
韦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有些明白过来:“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蔡太师推行交子与钱引,实则是为了让官家手头……宽裕?”
郁竺微微颔首,道:“蔡太师于当朝,犹如汉之桑弘羊、唐之李林甫,皆是理财能手。故而,交子与钱引的推行,最终受益者是官家,维护交子的权威,实则就是维护官家的利益。刑部将大理寺的判决加重,背后必有蔡太师或是官家授意,这位大人的上疏,是撞上了硬茬了。”
“且此奏疏后半部分尽述仁义道德之辞,皆是元祐党人3常有的论调。蔡太师恐是误以为旧党势力死灰复燃,意图攻讦其新政。上此奏疏之人,自然难逃厄运,遭遇贬谪已是万幸。我猜,若非其家中尚有些背景,恐怕早已性命难保。”
韦暄听闻此言,只觉心头如坠寒冰,一股凉意透彻心扉。
自己身在局中,看不清其中的关窍,此刻方知,自己此番被贬至青州,竟是无意间触碰了官家的利益,更卷入了那错综复杂的新旧朋党之争。
他不禁苦笑连连,回想起自己多年苦读圣贤之书,一心向学,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入仕为官,为国尽忠。入仕之后,更是时刻提醒自己,不可深陷朋党之争,要一心一意地效忠官家。
如今看来,自己从前的天真,竟是如此的可笑与可悲!
见韦暄呆立半晌,默然无语,郁竺也并未再出言打扰,很多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之所以能看得如此透彻,也是因为能跳脱出这个时代,且并未置身事中。
韦暄身在局中,更容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今天听她一番话,恐怕一直以来的价值观遭受了不小的冲击,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果然,韦暄在长久的愣怔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但随即又蹙起了眉头,显然心中仍有疑惑未解:“你方才所言,我还有一处不明。”
“大人但说无妨,郁竺定当知无不言。”
“你说太师通过推广交子和钱引,便能解决财政入不敷出的困局,然而交子确实易于印刷,但那钱又是如何凭空产生的呢?”韦暄眉头紧蹙,满脸困惑之色。
郁竺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惊喜,没想到韦暄在遭受如此大的观念冲击后,仍能敏锐地捕捉到问题的核心,可见其确实聪明。
按理来说,每印刷一张交子,都应有相应的金属货币作为储备,但蔡京显然没有“存款准备金”的概念。因此,他大量印刷货币后,不可避免地导致了通货膨胀。
不过郁竺并未打算向韦暄解释这一复杂的经济原理,而是换了一种更为通俗易懂的说法:“钱自然是不能凭空产生的。比方说,一张交子原本规定可以兑换一贯钱,在崇宁年间,大家都按这个规矩来,倒也相安无事。但后来,交子越印越多,而实际的钱币数量并未增加。到了政和年间,一张交子就只能兑换五百钱了。
韦暄闻言,迅速举一反三:“也就是说,如果一户人家在崇宁年间拥有万贯家财,并将其全部兑换成交子,到了政和年间,这些交子就只能兑换成五千贯的钱了?”
“正是如此。”郁竺心中暗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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