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丘冷嗤道:“原当他是重情之人,不想竟能隐忍至此。为了几两碎银,连入赘商贾这等事都做得出来。”
在场的人一时没说话,毕竟那可不是几两碎银。
褚萧和摩挲着茶盏,眼底晦暗不明。
他倒是早有纳了梨家那位姑娘的心思,可惜如今木已成舟,何况他的正经岳丈在此,自然也不会再提。
岑子民身为兵部尚书,对欠饷之事的弯弯绕绕最为熟悉,巴不得有人来替他平账,立刻撺掇道:“不就是钱么,谢枕川拿得出来,我等岂能落于人后?”
他的这点算盘在王丘面前自然是无处遁形,到底顾及他的颜面,王丘睨他一眼,只从鼻间哼出一声冷笑。
王霁虽然不通科举取士的策论文章,倒也有几分算才,此刻便为岑子民算了一笔账,道:“这五军营与神机营的体量,如何能与三千营作比?五军营拥兵近十万,若真要补饷银,便是一人一两,也足够我们喝一壶的。何况三千营补饷一年,你只补一月,他们如何肯依?”
他摇头叹道:“原以为三千营这点人马,即便给那姓谢的,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不想竟然反将了我们一军。”
“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岑子民还不死心,又道:“若只挑精锐来补呢?”
“自古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哪里有自己挑事的,”王丘捻须,缓缓道,“依老夫拙见,不如弃五军营而保神机营。火器之威,岂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王霁又算了算,颔首道:“父亲英明,此计可行,只是这银钱……”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岑子民,“岑大人也知近来国库空虚,为成大事,恐怕还要岑大人鼎力襄助了。”
岑子民面色骤变。
莫说吃进去的东西,哪里有吐出来的道理?便是吐出来,也不是他一人能吐出来的。
王丘见岑子民不说话了,又添了一把火,“老夫听闻谢枕川奉了圣上密旨,已经在查军饷欠发之事,也不知原先亏空的饷银去了何处,账目可做仔细了,经不经得起濯影司彻查?”
岑子民立刻慌了手脚,咬咬牙道:“黄口小儿,岂能由他坐大,此事宜早不宜迟,神机营那边,便交给我去打点。”
“如此,便有劳岑大人了,”王丘抚须微笑,转头看向褚萧和,“你母妃那边,筹备得如何了?”
褚萧和唇角勾起阴鸷弧度,“那药已经连用了七七四十九日,药石无医了,只需一声令下……”
他右手大拇指在颈间轻轻一抹,狂妄地做了个断气的表情。
虽然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善极,”王丘捋了捋长须,窗外暮色正吞噬最后一缕天光,“既然如此,那便择个黄道吉日吧。”-
夏日的天亮得越来越早,不到卯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朝臣们准点进了宫门,在大殿等候早朝,两刻钟过去,却迟迟不见小黄门传唤。
起初众人尚能静候,时间久了,便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听闻近日圣躬违和了,昨夜又宣了太医。”
“不愧是张大人,消息如此灵通。”
“咳,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慎言、慎言。”
“既然如此,不知如今是哪位娘娘在侍疾?”
那官员说着,目光不自觉往谢枕川处瞥去,却见这位重臣手持象牙笏板,神色淡漠如常。
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听闻是贵妃娘娘,如今看来,立储之事,也要有个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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