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没有半分波澜,如同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那我就会真的让人弹劾她,让她去和她的好丈夫陪葬。这不是正好么,省得再留下一个祸患。”
他全然没有念及数百年前叶照临对于墨怀徵和苏辞楹的照拂,若不是为了保全她们二人,叶照临本不会选择前去北境的。
但咽喉处一片生涩,我一时间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我知晓墨衍所言不错,容应淮油盐不进,在发现墨氏和魏国交易的秘密后,执意要回国禀报,若要除掉他,自然也要将叶珣一并拉下马才无后顾之忧。
这本是最理智最稳妥的方法。
但我脑海中想起的都是叶晨晚的面容,她还在期待和家人的重逢,她是全然无辜的,难道就要让她这样成为一个孤儿么?
我体会过失去母亲的痛苦,我不愿这样的痛苦也降临在她的身上。
我缓缓开口,“但卦象说,叶晨晚是天命凰女,若她将来会推翻玄朝,我们现在何必去做她的仇人呢?”
额头处却传来一阵撞击的痛感,墨衍手中的书卷砸到了我的额间,直撞得我眼前一花,书页哗啦着坠地,上面的字迹在我眼中也一片模糊。
“你真是愚钝!”他语气难得愤怒,将书砸在了我的身上,“眼前的危机还未解决,却想着这些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若是容应淮回到玄朝,你我活不活得过明日还未可知!”
我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只觉得咽喉处干涩得生疼,几近不能言语。
“还请父亲再三思,或许还有不必如此激进的方法。”我只能如此道。
“混账,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在同情叶晨晚?”他大迈步走到我身前,比我高出许多的身体在地面投射下浓重的阴影,“跪下!”
“墨拂歌,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蠢话么?”他指节敲在我肩头穴位上,膝盖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我只能跪倒在地面冰冷的砖石上,抬头随着他的手指看去,便正看见悬挂在墙面上的,萧遥的佩剑复来归。
“你敢去祠堂上面对先祖再说一遍么,血仇未报,却有愚善,你知不知道你这些愚蠢的同情,会让我们所有人万劫不复,让墨氏百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知晓他说的不错,我也无从反驳,若是容应淮真将墨氏有反叛之心的消息回报给玄帝,这百年来为了复仇所做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连我也不过是这局棋上不容违背的一枚棋子而已。
地面的砖石冰凉,而我知晓,从今日起,我与她便要做有血海深仇的殊途人了。
、
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日我再去太学时,她还惊讶地抚摸过我的额间,“阿拂,你这是怎么了,额头上怎么青了一块?”
我只能含混道,是昨日从书柜拿书时不小心被掉下来的书砸到了。
她小心地替我检查着额头处的淤青,“你该小心一些的。”
是么该小心的人不是我,而是她,她身边坐着的,是她的杀父仇人。
我知晓,府上的暗卫已经领命而去,直奔向魏国,势必要让容应淮不能从魏地归来。
她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的父亲了。
承佑七年的秋日转瞬即逝,那一年的冬日来得很早。
桂花凋零,新雪落下,明月几轮阴晴圆缺后,墨临城已被落雪染作一片素白。
叶晨晚终究没有等到这一年的中秋,便再未出现在太学之中。
墨临城内都能嗅到不安的气息,出使魏国的使臣迟迟没有归来,反而被魏人指责偷窃国宝,流放至祁连山中,而宁王叶珣不顾圣上待命的圣旨,亲率两千亲卫前往祁连山救援。
连燕矜都难得严肃起来,悄声问我,“晨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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