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陵曲着手指,用指腹贴着她的下眼睑擦去泪水:“有你在,我怎么舍得去死。”
姮沅摸到墓前祭祀留下的酒坛,她并不愿动用留给谢长明享用的祀食,可事到如今,她用一下,谢长明应该也会原谅她吧。
姮沅手一动,谢长陵却早有察觉,敏捷地按住她的手,身子半倾,压在她的肩头,耳鬓厮磨:“你确信还要激怒我?”
“你明明都知道我是个混账东西,就不怕激怒了我,我会在谢长明的坟前做出更过分的事?”
姮沅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四周,荒草野山,鸟虫低鸣,人迹罕至,唯有坟茔孤立,她颤着声:“你怎么能生出这种念头?”
这种肮脏的念头别说是施行了,就是连有都不该有的。
谢长陵轻笑:“你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的底线吗?为避免你的辛苦,我提前与你说,我这人,向来没什么底线。”
他那样子,竟然还得意得很。
姮沅觉得毛骨悚然。
*
次明,心情颇好的谢长陵带着胡闹半夜后的满足,步入了少阳殿,这是谢长陵为少帝设置的听政的地方,每日的辰时到巳时,诸位臣子都要聚集在此处论政。
北方无战事,谢长陵作为执掌兵马的大司马,历来姗姗来迟,往日少阳殿里早争论不休,喧闹一片,今个儿他入了殿,那些臣子们竟然纷纷止争,转过头,用诡异的目光盯着他。
谢长陵也是沉得住气,盯着一干重臣与皇帝的目光,还能慢悠悠地走到坐榻处,手枕凭几,支着脑袋,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直到此刻殿内依旧惊得可怕,谢长陵方才纡尊降贵地开了尊口,道:“怎么都不说话?”
“你,”王慕玄缓缓地说,“昨日深夜,带心爱的宠姬下山,闹到很迟才回来。”
谢长陵道:“嗯,是这样,又如何?”
他微挑起长眉,好笑地看着在场每个人的神色。
小皇帝又惊又疑又气。
他所惊者是谢长陵的情史竟然如此干净,原本在他眼里,谢长陵虽未娶妻但也坐拥美人无数,日夜笙歌,却不想谢长陵从未有过其他美人,倒让小皇帝素日骂他那些话骂了个空。
他所疑者昨夜谢长陵趁夜离开行宫下山这般大的事,行宫中这般多负责护卫皇帝安危的羽林卫竟无一人来通告他,一直等今早王慕玄无意中道出他才知道。
他所气者便是想到自己身为皇帝,既无政权,亦无军权,若有一日谢长陵生了歹心要谋权篡位,完全可以将他轻松地瓮中捉鳖。
小皇帝各种情绪交织,在心里滚成一团,像是被塞了一团火,又仿佛堵了块冰,让他怎么都平复不下心情。
他沉默地坐着,王慕玄与谢长陵闲聊着,一个在问这美人与上回在坊市中撞见的可否是同一个,一个回答是同一个怎样,
不是同一个又怎样。
言语闲散,恍若家常,竟无一人想到要跟小皇帝解释一下为何宫门守卫会成当今这个样子。
连句敷衍都不肯有。
小皇帝沉着脸色,去寻皇后。
皇后独自在寝殿待着。
从农女跃为国母,皇后并未感到半分的荣耀,反而平添许多愁容。
她住不惯不了阴冷的宫殿,吃不下空有菜色的膳食,适应不了冷漠的宫人,更没法伺候阴晴不定的皇帝。
她辗转反侧,以泪洗面,每天都在盼着谢长陵从天而降,将她从这个牢笼里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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