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过,我不会离开你的,林延述。”
“我和你一样,说到做到。”
语毕,女生抬颈,身体前倾,将裹满浓重安抚与包容的一吻落在林延述冰冷的唇间。
闭眼间,两人眼尾的泪水从脸颊滑过,渗入进彼此相贴的唇瓣。
泪是苦的、涩的、可它搅入爱的刹那,却混杂出了甚至可以称之为强大的力量。
明明说着要她离开这样的话语,可阮湘却能感受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在不断收紧,似溺水之人用尽全力抓住独属于自己的一叶浮萍。
“林延述。”阮湘努力想要扬起一个安抚的微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往下掉,于是只能更加用力地扯起唇角,仿佛这样就能从自己身上传递力量给他。
“你不能把自己的某一面完全定义成自己,人怎么会是单一、片面的标签呢?还记得吗,在十七岁还有上一次的梦里你都向我坦白了一切,可是坦白之后你有在第二天变回你所谓的那个阴翳、蠢笨、不讨喜的林延述吗?你没有,那个站在我面前的,依然是我爱得那个林延述,与之前并无任何差异。”
“在我看来,他们从来就没有不是你,你也从来就没有伪装过自己,你只是被环境改变了小时候的心性。难道你敢说跟我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没有一次的笑容、动作、话语是出自真心,难道我们每次的心有灵犀、对答如流都是你的精心设计?你的演技没有那么好,林鼹鼠,就像你说得那样,你确实有时候好蠢,好笨啊,蠢到没有发现真正的你早就已经改变了,蠢到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像你爱她一样爱你。”
“人是多面的,一个人做出坚强勇敢的行为与他内心的柔弱胆小并不矛盾。君子论迹不论心,当你在犹豫这是否是真实的自己时,他其实就已经是你的一部分了,而就是这样矛盾、别扭,无时无刻不在改变、后悔的你,才是真正完整的你。”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好不好?”阮湘擦掉林延述眼尾的泪痕,哽咽着、微笑着说道,“高一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我经历痛苦,如果有,那我要短痛,绝不长痛。怎么样,我这话说得是不是很酷很潇洒,事实上我当时也是这么做得。可后来呢?后来我如论如何放不下我的妈妈,现在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你,离开你,哪怕我真的很痛。”
“可你有因为我这样就放弃爱我,觉得我不再是之前的那个阮湘了吗?你没有,你依然坚定不移地爱我、理解我、陪伴我。”
“因为你知道,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变得勇敢。”
“所以林延述,我也知道。”阮湘望进他颤抖、湿润的瞳孔,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从始至终爱着的,就是我面前的这个林延述。”
“你确定吗,阮湘?”
男人身形僵硬,消化着阮湘的字字真心。
他越是感到理解,越是悲喜交加,越是恍然大悟,越是有一股无边的悔恨与苦涩交织袭来:“那个17岁的我还年轻,有无数次机会去改变未来,那个被你解决了一切危机的我什么错还没有来得及犯下,所以你也可以选择原谅。可是现在在你面前的我已经没有了未来,也杀了人,阮湘,即使这样,你还要选择原谅我,还要爱我吗?”
哪怕我欺骗了你。
哪怕我让你失去了一切。
哪怕我让你陷入了整整两年无边无际的痛苦。
你还要,选择去爱这样卑劣的我吗?
回应他忐忑之心的,是下一秒,阮湘坚定举起的手腕。
心脏在骤然被鸣雷轰动,林延述瞳孔一怔,肩膀颤动,而后他垂下双眸,缓缓扯动唇角,释怀而又释然地笑了。
越是悔恨,越是痛得剧烈,林延述越是笑得明亮、张扬,一如少年时那般虽迷茫但却因为她的存在而无忧无虑,构建未来的模样。
哪怕笑着,会更痛。
他看到女生腕上那条串珠手链之中,一缕红线悬挂着一个正轻盈摆动身体的俄罗斯套娃。
它的形貌没有任何的装饰,呆板无趣,秃头笨脑,毫无任何想让人投来目光的欲望。
可即使这样,它也依旧被阮湘珍之又重地护在身旁。
有雨水从眼尾再度滑落,洗涤、冲刷走过往所有的误会、隐瞒、不解、悔恨、思念。
林延述眼眸潮湿带笑,听到阮湘字字清晰,如诉如泣道:“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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