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之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又抬手将发丝撩到耳后,神情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顺着心底说出:“也好……这样沈忆秋也不至于一个人太孤单。”
时间过的极快,但也很慢,四月初八就是明日。
夜色浓得像墨,营地里却亮着一圈篝火,炭火烧得旺,火光照亮人影绰绰。
这是入宫前的最后一夜,众将士难得松弛下来,卸了甲,衣袍微散,三五围坐,手里端着酒和烤肉,席间笑声不断,偶尔爆出几句带着口音的粗话,连副将都没拦,只装听不见。
沈念之本不该出现在这场军中酒宴里,可她来了,也没人多说什么。
她就坐在顾行渊身边,腿上盖着一块半旧的羊皮毯子,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
李珩也在,坐在另一
边,他喝不惯烈得,拿着一壶马奶酒,嘴角沾了点奶渍,被人一眼瞧见,当场笑他像个小孩子。
他也不恼,扯了帕子擦擦,反问一句:“怎么,瀚州将士从不喝奶酒?”
那边副将笑着回:“喝是喝,但不带撒娇的。”
引来一阵哄笑,连沈念之都轻轻弯了唇角。
顾行渊没说话,只把自己碗里的肉往她碟子里拨了一块:“尝尝这个,酱是阿左熬的,比瀚州那边浓。”
沈念之看了他一眼,没动筷子,反问他:“你都没吃,怎么知道浓?”
他眼睛不抬,淡淡回:“你吃得出。”她勾了勾唇,终是低头咬了一口。
肉带着脂香,外焦里嫩,确实比瀚州那边调得厚一点,咸里透甜。
沈念之喝了几口烈酒,眼睛微微红,风吹得她眼睛眨了几下,转头又看了眼顾行渊。
他也正看着她。
营地的酒没散得那么快。
火光未灭,众将士喝到半醉,喊到沙哑,一人搂着一人,笑着骂着,有人唱了瀚州的酒曲,也有人扯着喉咙学北庭腔调哼了一句,闹得众人拍桌叫好。
李珩本不打算再留,听得热闹,也就笑着继续坐下。
有人扔来一支箫,说是刚从随营乐坊借来的,还没吹过。
他接过来,低头看了看,试音之后,抬手贴唇。
风静了。
箫声一起,便将闹意压了下去。
是西北的旧调子,音色缠绵不滞,听来却不硬朗,是带着一点点哀,藏在热酒之后,像临上战场前,一曲为风雪中归不得的人奏的送别。
沈念之手里还捧着酒壶,侧身听着,箫声缓缓转入低调,渐收渐合,众人也静了几分。
她将酒壶在指尖转了一圈,忽而抬头,望向远方夜色里黑压压的营帐,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旌旗。
然后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风吹动她的披风,她手中捧着酒,站在火光最亮处,借着李珩的箫声,一句一句吟出来:
“谁曾见,瀚州雪尽沙如洗,铁骑卷风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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