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绍伦的胳膊被迫环在他肩膀上,极力维系着身躯下坠的重量。这煎熬令他仰头,不敢嘴硬,也不敢不回答,只能含糊道,“……说……说了……喝醉了……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最好永远不记得!”三岛春明重重一击,方绍伦低叫出声,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倒在他怀里。
他一只手伸到脑后,揽着他的肩膀,啃咬他的唇,“……你别逼我非得把他杀了!”
方绍伦凛住心神,任他啃,微仰着下巴,“……说了都过去了,不然我怎么没跟他走……”
“你倒是试试看!”三岛春明双手上移,掐住修长的脖颈,猛地收紧,怀里的人顿时面红耳赤,挥舞着胳膊挣扎。
三岛春明放开手,“塌个矿洞算是教训,你要真敢跟他走,我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大少爷连连咳嗽,矿洞坍塌的事,他听灵波说了,万万没想到是三岛春明的手笔。难怪他跟张三睡了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来自印缅的消息。
他难以抑制心头的波动,慌乱地垂眼,与那抹阴鸷执拗的目光对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三岛春明舒服地低喘,半晌,伸出胳膊搂着他肩膀,“瞧瞧你的反应,绍伦,你要怎么瞒过我呢?”
“等会,别动,歇歇……”方绍伦颓然地叹气,抱住他脖子,“我没想瞒你,我连闵礼都放过了,自然也不想张三死。你要真把他杀了——我大概会怀念他一辈子。”
他将这番话说得十分坦诚,三岛春明脸上露出嫉恨的神情,这正是他没有直接下死手的原因。
彼时有个著名的女作家写过一篇《白月光和朱砂痣》的爱情小说,广为人知。张定坤是方绍伦的第一个男人,便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杀父之仇还没解开,就能跟人滚床上去,可见他骨子里仍然惦记着那个贱民!而比白月光更令人怀念的是死了的白月光。
三岛春明并不想就这么便宜张定坤,让他带着方绍伦的惦记和怀念死去。他要掠夺的不止有肉|体,还有感情。他要方绍伦爱他,心甘情愿地爱他。
他退出来,将他搂进怀里。他的欲望甚至无需释放,更像是一种折磨方绍伦的手段。只要他想,可以完全罔顾身下的剑拔弩张。
这位东瀛贵公子对肉|体的操控似乎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极致。可对于精神,像是脱缰的野马,脱下温文尔雅的面具,思维跳跃得让人无法适应。
此刻便是,他垂头亲吻方绍伦汗湿的黑发,掰过他的面庞,凝视他漆黑双眸,温柔地蛊惑,“绍伦,你是我的!”他用东瀛语说道,“说你属于我,方绍伦属于三岛春明。”
他对方绍伦的渴望源自救赎,也源自掠夺。
在一个习惯了交换、习惯了利益捆绑的冷硬世界里,方绍伦身上糅杂的心软与坚韧,高贵与堕落,极乐与痛苦是完美的欲望载体。
他原本的初衷是要将方绍伦拉出情感的泥潭,可在这过程中,出了不小的差错。当昔日亲密的同窗、过往能与他一较高下的挚友、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不得不臣服,用言语讨好,用……取悦,这种感觉无法言喻。
当你觉得你可以完全操纵另一个人的命运,自我的膨胀就是一种必然。三岛春明因而彻底地迷失,在深渊中跌宕,在无尽的幽暗里徘徊。
方绍伦咬唇不语,强烈的羞耻感令他胸腔起伏、面庞绯红,这副情状却又在瞬间点燃了三岛春明。
他放纵而恣意,试图让疼痛来迫使他发声。
大少爷被折磨得欲哭无泪,片刻之后,他颤抖着唇,用东瀛语一字一顿地说道,“方绍伦属于三岛春明。”
他说得不甘不愿,三岛春明的胸膛却泛起了震荡,身体连动般猛烈地颠簸起来,愉悦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一同在室内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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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傍晚,沪城发往杭城的火车在汽笛长鸣后徐徐启动,逼仄的三等车厢里挤满了底层民众,或是裹着不合时宜的长袍或是穿着粗糙的蓝布大褂。
座位过于狭窄,乘客只能被迫将双脚伸到过道上,在一众布鞋、胶鞋甚至草鞋中,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分外醒目。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注过去,顺着皮鞋往上是熨烫得笔挺的西装裤管,再往上却是一件破破烂烂的羊皮袄子,这十分不搭调的穿着披挂在一个佝偻的人影身上,引发无限的猜测与联想。
火车“咣当咣当”地驶离站台,缩在羊皮袄中的人似乎松了口气,慢慢探出了脑袋。
围观的众人愈发惊奇,那是一个容貌不输电影明星的俊逸青年,白皙的肤色与英挺的五官似乎天生就该倚靠在头等车厢的玻璃窗边,而不该出现在这三等车厢里。
方绍伦尽可能的将面庞转向窗外,极力忽略那些停留在他身上的探究目光。脑海里反复地回想近来的种种言行,看有没有疏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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