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下可是相信臣了?”太傅受了委屈似的,给皇帝暖着手,又在他掌心戳下一个个小坑。
浅浅的痕迹,没什么疼的感觉。
顾昭瑾动了动手指,被触过的地方那轻微的痒意被风吹过,像是在小坑里落下了细密的种子,又或者拔除了什么荒芜丛生的杂草。
他嗫嚅唇瓣,却是没说出话来,只唇边扬起很清浅的一点弧度。
陈逐没瞧着,以为皇帝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手指被人牵着,衣袖被拽得绷紧,顾昭瑾望着满园的木芙蓉,想起陈逐怀里掉尽了残瓣的花枝,终究开口说:“信了。”
他略略回扣,将人的手攥住。
帝王端详着陈太傅筋骨分明的纤长指节,却在想,当初已然等了许久,为何不再多等一等。
多信一信,多等一等。
便不会撞见那封惹人误会的信笺-
陈逐拘着皇帝和自己在亭子里坐到了天色暗下,赏到了彻底转红的芙蓉,又吃过了一碗清粥,这才放人回雍仁殿处理政事。
临走前,他还让柳常看好了顾昭瑾,不许在书房里待太久,这才在宫门落锁之前,赶着离开了。
柳常亲自给陈逐提着灯笼,领着人一道往外走。
穿过巍峨宫墙,长长宫道,两人的身影在建造得极高的红砖黄瓦之下,看起来并不显目。
在帝王面前时常拌嘴不对付,但独处之时,陈逐与柳常却是少有话题可说。
陈逐习惯了这样的安静,心中想着事情,却忽然听到柳常略带犹豫的声音响在耳畔:“太傅为何不直接宿在景仁宫?”
天色都这么暗了,柳常还以为他会留宿,都私下差人把景仁宫打理出来了,不成想竟然还要匆忙领人出宫。
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陈逐笑了一下:“现在不说我放肆了?”
和顾昭瑾相识这十数年,他都已经习惯了这位太监总管放肆来放肆去,并对顾昭瑾纵着他一脸看不惯的样子,乍一听对方主动让他留宿,竟有些受宠若惊。
柳常本好好地说着话,被他这么挤兑一下,也是没好气。
不过他也习惯了陈逐这散漫的样子,只是冷哼了声,甩着手中的拂尘,看一眼宫道旁的侍卫,压低声音:“咱家看陛下已经好些天头疼不能安睡了。”
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些,陈逐问他:“不是燃了安息香?”
“顶什么用?您又不是不知道,陛下病痛的时候,咳血难受哪样能用香压下来?”柳常觑他,像是不满这样的事情都要自己来提醒。
陈逐顿住,未尽的话语淹没在柳常这一眼。
他恍然,细细思索片刻,这才忆起些什么。
的确如此。
虽然陈逐通过试药和以毒攻毒把太子从鬼门关抢了回来,但顾昭瑾的身体还是拖得太久垮了。
最初那段时间,太子多思多虑惊悸难安,稍稍疲累都有可能再次病痛缠身,本来温润开朗的一个人,因为长时间缠绵病榻,变得有些细腻敏感。
再加上没过多久皇后病逝,悲恸太过,硬生生昏了过去。
但是这昏也没昏多久,醒来之后却是吐了淤血残毒,然后便头疼失眠,再也睡不下去。
这段时间,是陈逐不顾君臣有别,拽着人抵足而眠,把人揽在怀里轻声哄,陪着熬,这才慢慢地调整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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