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他有极致的身体修复机能,纵使他的心脏被戳爆之后另一颗心脏会立即供血,破损的器官也会快速修复,可有哪个人能一直忍受自己的心脏被翻来覆去地蹂躏捏碎。
而更可恨的是,无惨又无论如何都无法攻击到这个黑发红瞳的女人,还要面对那个可以用奇怪刀法危害他的性命、令他被斩断的肢体难以再生的小鬼,如此僵持下去,他无异于束手就擒的砧上鱼肉。
她可以无止境地捏碎他的心脏,他却不能无止境地呆在这里任由她宰割。
日头渐盛,房子在他傲慢的攻击之下摧毁掉了一整排的缘侧之地,他本以为可以轻易解决掉两人,也并不将先前赶来的仆役放在心上——一并杀了吃了就行。
可如今,两个狂妄的食物并没有解决,仆役们也发现了食人鬼的真身,偏偏又失去障子门的遮挡,即便他刻意挑选了这间背阴的房舍,日至午时,院中也会洒下令人憎恶的阳光。
前有狼后有虎,无惨不再犹豫,当机立断隐入阴暗之处,转身逃遁。
“等等!”缘一追赶不及,只用刀斩断了他留下的床褥。
森奈央没有贸然追击——不追击也不耽搁她继续捏心脏啊。全身上下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了,他还能往哪里逃?
她招呼缘一回来给她当小门通道。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玩过砸地鼠,和她捏无惨心脏大脑的道理是一样的,捏完这一个捏下一个,砰砰,砰砰。
她头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尝试揍敌客教导的独家杀手技法,惩治的又是吃人的恶鬼,不必承担可能来自长辈前辈的不赞同的目光,玩得甚至有些上头。
直到挂在她腰上的九喇嘛打着哈欠醒来,爪子胡乱扑腾了几下,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动作。
缘一站在她面前没有动,一如既往安静得像个小手办,没有对自己当了那么久的连接门道具发表任何意见。
森奈央从他胸口里抽出手,在身上把鲜血揩干,用干净些的手背揉揉他的头发,轻咳一声:“好了,我们回枫之村吧。”
缘一抬头望她:“森之上,那只食人恶鬼死了吗?”
森奈央露出苦恼的表情:“唔,没有呢。受了这么一遭折磨,应该是躲起来修养了吧。”
“那……之后他还会伤害别人吗?”
“估计会。吃过人的恶鬼很难改正自身吧,就像你说的那些妖怪一样。”
缘一低下头:“哦。”
他看到的那些妖怪大多都没有人形,也很少有人格与理智,它们更像是空有欲望的无智慧野兽,在他们的观念里不会有人类善恶是非的认知。
但是刚才那只食人鬼,明明有着人类的外形,有着正常的人类身份,甚至有关心爱戴他的仆人,为什么会堕落成这样蔑视生命侮辱生命的怪物?
缘一无法理解。
“没必要理解。”
森奈央又揉了揉他深红色的头发,“那只是一些非常赤裸的生存逻辑。”
“那只鬼如果只能靠食人才能活,他会蔑视他人生命也很正常,因为他已经和妖怪一样,只把其余生命当成低于自己的食物。”
缘一深红的眼眸中渐渐浮起片缕宁静的哀伤:“这个美好的世界、像梓婆婆那样善良的人们,会因为这些恶鬼而遭遇残酷的命运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森奈央的回答也很残酷,“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像他那样物理意义上吃人的恶鬼,本就还有许多许多用其他残忍的隐秘的冰冷的手段[吃人]的人。”
“即便没有恶鬼,世界也并不是完全光明的,它很美好,但也残酷。就像立场的不同,阶级的不同,也会导致如[生命]这般昂贵的利益,在每个人眼里分出不尽相同的价值。”
缘一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她。
他还很小,而他接收善意的天赋又远超于他对恶意的感知,因为小时候母亲的爱、兄长的亲近,以及离家之后遇到的像梓那样温柔的巫女给予的善意,他觉得这个世界因为这些善良的人们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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