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变化下,慕千昙湿透的身体,不由得发冷。
“唉。”
叹息已至,如一阵寒冷的青烟,从前面的黑暗中传来。
“几日不见,昙,你瘦了许多。”
来者洞悉慕千昙从前只是占据了瑶娥的躯壳,与瑶娥本质上并非是同一个人,之前按照表面的身份去称呼,如今,身体换了,也到了最后的交谈时刻,便是撕掉了所有假面,直接叫起了名字。
慕千昙心道:终于来了。
昙这个字,无论从谁口中说出来,都该是温柔的,但在魔物口中,纵然音调婉转动听,还是掩不住那贪恋阴毒之意。
搁在膝盖上的手攥紧,慕千昙压抑着心跳,道:“一想到还得看你这张丑脸,饭都吃不下去,可不是要瘦。”
面前的洞穴,有一处向内的空腔,驻满黑暗。一道细长窄瘦的骨头,便从中探出,犹如自水中浮起,揭开遮掩的黑幕,露出她的真容。
两只粗壮卷曲的羊角钉在她额头,节节相扣,弧线诡谲。那面颊上,以清秀的瘦金体书写着“灾厄圆满”,字迹中透出薄金般的红,生出瑰丽之感。
黑洞洞的两道眼窝中,点着幽冷的暗火。她缓慢漂浮,行动间,不断有锁链的清铃声响动。
她垂下头,瞧见地上那被砸成破烂的退魔铃,轻笑:“你自断后路,是想,破釜沉舟?”
“怎么,都多少年了,你还没玩够?”慕千昙忍不住讽刺:“该断奶了。”
魔物:“你的耐心不足。”
“对于你这种只敢藏在犄角旮旯处的腌臜东西,不需要浪费我的耐心,我的时间比你珍贵得多。”
慕千昙伸出拇指,食指与中指,按在那坨烂铁旁边,身子微微前倾:“不过,今天特殊,我愿意对你多费点心思,你听好了,这种事,今日是最后一次。”
“这不是破釜沉舟,”她盯着那魔头的眼窝,咬着字道:“而是我不再需要这种无用的东西来防备你,你已必死无疑。”
那被雨水淋透的人,微微仰着头,狠厉又绝情,像一柄锋利的剑,等待着机会将人刺穿。魔物俯视她,语气轻佻:“火气这么重,可是因为奴家抓走了你的心上人?”
慕千昙嗤笑:“你对我犯下的罪孽就少了吗?顶着个骷髅脑袋,脸皮也是一点都没有。”
那脸上一片光洁,一片肉都没有,可不是没有脸皮吗!
魔物沉默半晌,说道:“你出言冒犯,不怕奴家杀了那条小龙?”
“杀了裳熵?”似是终于等到她说到了重点,慕千昙提高了嗓音,一击必中:“你绝不会杀了她。”
“你抓走她,是想要净化她的污染,退回到蓝宝石的纯净状态,再一次将她祭天,复活秦霜!你有目的,又怎会动手?”
毫不意外于她能够猜出原因,魔物也不是头一次和她打交道,对这份聪颖很清楚:“昙,活得聪明,只会更累。”
慕千昙道:“蠢人也有蠢人要受的苦,更无药可救。”
方才她的指责还回荡在洞穴内,秦霜这个反复出现的名字,又以微弱的回音响彻在耳边。魔物抖擞身躯,苍白面颊的边缘反射着冷淡弧光:“心源幻境里,你亲眼见过秦霜,你认为,她值得奴家铭记那么多年?”
慕千昙讽刺一笑。
她就在等魔物贬低秦霜的时刻,装了那么久的执着,终于不愿意继续装了。
“一头烂蒜还在装,你就是对她有执念,不是说你多重感情,少说这话来抬举自己,渣滓。”为了防止这魔物给自己立上‘深情’的人设,慕千昙及时掐灭了苗头。
“秦霜本该前途无限,任谁看了幻境里发生过的事,都知道,从始至终最该死的都是你。”
魔物身后的锁链哗哗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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