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都是打谷的声音,孙月华提上水壶往田里去。林榆自然不必去,他快生了,家里人既不放心他出门,也不放心他肚子在家。
躺在凉椅上,他捏着绣绷子,笨拙地绣一朵粉色小花。刚开始学习绣活,手指捏针就不听使唤,避免不了戳一个血洞,污了布料不说,什么也没学明白。
终于学了一年,手指跟针头和解,能绣一些简单的东西。他想做衣裳,给未来的一家三口做亲子装,大川是一片绿叶,他是一朵粉花,娃娃就是一颗水灵灵的桃子。
杨阿嬷进来看一眼,“榆哥儿,晚上煮一锅鱼汤,你喝了好睡觉。”
“好,”林榆想了想又道:“再汆一锅肉丸子,用鱼汤煮了。”
杨林连连答应,撸袖子要去剖鱼,他顺便进隔壁房间看一眼,团团也睡的正香,于是不多管了。
比起刚来的时候,他做饭大胆许多,别管是肉还是猪油,都不用斟酌着放,就连珍贵的红糖也见天儿都有,连她都沾光喝一碗。
以前伺候过许多临盆的妇人夫郎,得了一些经验,知道夫郎生产前不可以吃重油重辣的,清淡的鸡蛋鱼肉最好。
他不过是无意之中提了一句,贺尧川就记在心里了,每天都会带着鱼篓下河,抓不到就去县里买。
听着灶房里烧火做饭的声音,林榆心里觉得踏实又安心,夏天的尾巴还没离开,空气中浮动一丝炎热,他慢慢拍打扇子,靠在躺椅边打盹。
手下意识放在肚子上面,越到要生的时候,越能感受到宝宝在里面。有时候他会自言自语的说话,像是在跟宝宝交流,宝宝偶尔也回应他。
等睡沉了,林榆渐渐眉头皱紧,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像是宝宝要出来了,一个劲儿喊他。
肚子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的,林榆睁开眼一看,只感觉身下一片异常,低头就看见裤子湿了,他吓的脸色苍白,赶紧朝灶房喊人。
杨林刚把鱼汤蹲在锅里,听到喊声便知道,这是要生了,比郎中说的日子提前了十天。
正碰上孙月华从田里送水回来,杨林守在林榆门口,着急地冲过去:“榆哥儿要生了,快去田里叫人回来。”
孙月华哪敢耽搁,“我这就去,你千万要照顾好了。”她猛地往田边跑,一刻都没停。
因为自己生过,知道生孩子的疼痛和凶险,所以连气都不敢大喘,到了田边都顾不上别的。
“大川,娘你们快回去!”孙月华跑的脸红脖子粗,说话都冒粗气。
贺尧川就在田里,听完手里的镰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比任何人跑的都快,一眨眼便冲了回去。
周淑云哎哟一声猛拍大腿,谁都顾不上田里的粮食,粮食哪有人重要。“大山,赶紧的,去请郎中稳婆还,还是上次的。”
“我知道娘,”贺尧山知道事情紧急,也是撒腿就回去牵骡子。
全家人都往回跑,回去的时候有杨林陪着,贺尧川也傻了似的跪在床边,他紧紧抓着林榆的手,唇色渐渐苍白,竟愣住不知道该做什么。
“大川,”林榆一阵一阵疼,有些虚弱看着他。
“我在,”贺尧川往前一步,耳朵贴近林榆,却半天都没听到林榆说话。他抬头一看,才发现林榆疼的厉害,他只能抱着林榆:“别怕,我不会离开。”
说完这句话才发现,他手抖的很厉害,以前在码头跟人打架拼命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杨林就在一旁,他经验十足,知道是有惊无险,便安慰二人:“疼是最正常的,都要经历这一遭。郎中说了,榆哥儿胎位很正,娃娃又不大,好生的很。”
贺尧川哪听的下去这些,他只听到林榆疼了。
直到周淑云一脚踏进来,他神智终于清醒一分,强忍颤抖起身:“我去请郎中,娘,小榆交给你看着。”
林榆眼睛紧闭着,他浑身哪哪都疼,一开始只是肚子,后来腰背都疼的紧。杨林在一旁教他,让他放平呼吸,他便跟着学。
迷迷糊糊中,听到贺尧川要离开请郎中,他有些怕了,忽然怕的不行,用力睁眼看一眼,嘴唇微张想说话。
“你别走。”林榆泪眼哗哗的,勾着贺尧川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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