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陆的重要君主都或多或少为十字军出力的情况下,奥托四世总要有所表示,当他面临另一个需要他大出血的重压时,他往往会忽视那个相对较小的压力。在拿到施瓦本的菲利普的遗产后,他此行的目的便可宣告达成,而解决这件事后,他便动身回到施瓦本,去拜访另一个人,施瓦本的菲利普的遗孀,曾经的希腊公主,伊琳娜安格洛斯。
在马格德堡,一位吟游诗人曾赞颂伊琳娜是“没有刺的玫瑰,没有胆的鸽子”,而伊琳娜确实一如传闻般温柔美丽,只是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悲伤和忧郁中。“初次见面,陛下。”见到腓特烈后,她张手屈膝,以一种极不同于西欧习惯、过于恭敬匍匐的姿态向腓特烈行礼,腓特烈默不作声,在伊琳娜起身后以同样的礼节回应,“初次见面,夫人,您曾贵为希腊的公主,西西里的王后,德意志的皇后,您不必在我面前匍匐行礼。”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在菲利普死后,我便无人问津,在奥托四世拒绝了我的女儿后,我连最后一丝价值也失去。”她露出一层薄云般的哀愁,“请不要拒绝我仅能对您表达的敬意,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很感激您还记得我,并且愿意照顾我和我的女儿们的处境,在这个时代,失去父亲的孩子会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尤其是在他们的母亲没有能力保护他们时。”
“我知道。”腓特烈静了静,而后轻声道。
在父母双亡后的漫长的摄政期中,他也是这样的处境,在梦里祈祷过父母灵魂的庇佑,醒来时仍然是头戴王冠的囚徒,在恐惧和饥饿中朝不保夕,某种意义上,堂妹们如今相似的窘境真正让他在心里与她们建立了情感上的联系,施瓦本的菲利普对他在西西里的处境有心无力,但他多多少少能够庇护他的妻女:“即便您不再是公主、王后和皇后,您也是我的长辈,是我现存于世的唯一的长辈,我应该对您表示尊重,而非您对我。”
听他这样说,伊琳娜也没有再坚持,面对眼前年轻的国王,她心中满是感激,想起她听说的他的事迹,她转而道:“我听说您整顿了施瓦本的事务,这是一件好事,菲利普一直想做这件事,但和奥托四世的争斗牵制着他,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在腓特烈回到德意志后的短暂时间里,他以极高的效率巡视了施瓦本公国,对犯罪行为毫不容情,将公国境内为非作歹的歹徒和土匪都绳之以法,并且他的每一个命令都有成文法令可依,游吟诗人称赞他是新时代的曙光,世界法律之化身,而腓特烈对此慨然受之:“这只是个开始,并且我做的还不够完善,总有一天,我会在我的领地建立真正的法律秩序,查士丁尼颁布了他的法典,我也会颁布我的。”
“这需要你成为德意志的皇帝。”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而腓特烈予以默认,他站在门边,沐浴在阳光下,面容俊美、仪态高贵、穿着华丽,如希腊诗篇中颂唱的美丽少年,而他的眼神却呈露出一种有别于他年龄的锐利和野心,像是从天空中掠过的苍鹰:“英诺森三世希望我能成为制衡奥托四世的棋子,但我回到德意志的目标不止于此。帝国,或者是死亡,我只有这两个选择。”
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男人残忍、暴躁、不守信义,但同样具备着非凡的才干和野心,曾经作为神职人员的施瓦本的菲利普如是,这个在阿普利亚的阳光中长大的孩子也如是。“我曾经是西西里的威廉三世的妻子。”长久的沉默后,伊琳娜再次开口,“他也是你的表亲,但你父亲取代了他的地位,他很快神秘地死去。”
“这是罪孽,是我父亲的,也是我的。”腓特烈说,他知道威廉三世的死应当是阴谋的产物,而最有动机的莫过于亨利六世,因为威廉三世的死,他得以坐稳西西里王位,但他也不能对亨利六世过多苛责,毕竟他正是亨利六世行为的受益者,如果不是头上还有一顶西西里王冠他大概率活不过幼年期,教廷也没有动力庇护一个毫无价值的孤儿,但在威廉三世的遗孀面前,他不能表现出这一点,“您仍然记得他,并为他悲伤,我父亲蛮横地改变了您的人生。”
“你误会了,您父亲确实改变了我的人生,但我接受这个安排,和威廉结婚时,我们都是孩子,什么都不懂,我真正爱的人是菲利普,真正爱我的人也是菲利普。”伊琳娜摇摇头,“没有人知道威廉的死亡真相,这个真相或许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让我明白了圣油和冠冕并非免死金牌,这也是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威廉的缘故。”
“我们身在权力的角斗场中,若不克制野心,我们的结局往往是死于非命。”伊琳娜看着他,目光悲伤而关切,“刚刚结婚时,我们都认为你叔叔的命运是辅佐你父亲的统治,那时候我曾以为我们能够拥有宁静的幸福,但你父亲的死改变了这一切,他起初不甚情愿,但最终他以他少年时从未想过的疯狂和热忱投身其中。”
“菲利普曾说西西里的后冠配不上我,帝国的皇冠才能,可帝国的皇冠远不及他本人重要于我重要,最终野心吞没了他,悲伤吞没了我。”她深吸一口气,注视着腓特烈的眼睛,哀切道,“如果你真正将我当做你的长辈,就请听从我的劝诫吧,奥托四世已经取得了皇冠,你娶了他的表妹,英格兰的女王,你可以和他和平共处,你祖父是一位伟大的君主,他的后代继承了他的血脉,但并不能成为他,不要让你的野心吞没你,我不希望你和你的叔叔一个结局。”
“如果我叔叔在我父亲死后选择绥靖退让,韦尔夫家族也未必就会对他完全放心,而且,我想您误会了一点,我不认为我的祖父很伟大,我也不打算成为他,我想要成为德意志的皇帝并非因为我个人的野心或对权力的追逐,而是因为我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我来,我见,我征服。”他深吸一口气,伊琳娜发现他正用一种渴望的、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觉得有些困惑,他渴望从她身上知道什么,“我曾读过希腊学者的书,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西塞罗,在您的家乡,是否文明、哲学和法治的光芒仍然在爱琴海的海边闪耀,希腊是文明的国度,我从不认同所谓的异端指控。”
伊琳娜显而易见地陷入茫然,好一会儿,她才讷讷道:“我没有读过这些书,这都是我的父亲和兄弟们需要了解的,但他们都死了,也许我的故乡有你想要的答案,但我的故乡已经在战火中毁灭了。”
“是的,文明总是被野蛮摧毁。”腓特烈静了静,而后道,更可悲的是,他不是文明的一员,而是野蛮的一员,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总要做些什么,“您不必劝说我,在清醒中毁灭胜过在无知中欢愉,至于叔叔,我已经将他改葬在斯佩耶尔大教堂,他母亲和妹妹的身边,过去十几年,他一直在疲惫和劳碌中奔波,希望这个安排能令他再度得到灵魂的安宁罢。”
“是的,这是个好安排,他一直很想念他母亲。”伊琳娜说,她看着腓特烈,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我无法劝说菲利普,也无法劝说我的弟弟阿莱克修斯,正如我现在无法劝说你一样,菲利普已经死了,或许我也活不了太久,在余下的日子里,我会一直为你祷告,希望你真的能在我的故乡得到我所不知晓或未曾留意的事务的答案。”
“谢谢您,我也会照顾好我的堂妹们,关爱她们,给她们安排婚事、准备嫁妆,像她们的父亲一样。”腓特烈说,他转身离去,但又忽然回头,伊琳娜看到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清透的浅绿,这令她想起了大皇宫中的琉璃画,施瓦本的菲利普也有着这样的眼睛,“如果您想念您的故乡,我会带一枝橄榄叶回来,或许这能令您想到巴尔干的夏天吧。”
第87章 服侍“作为西西里王后,您应当在床榻……
在得知教廷希望他们先前往巴尔干支援该地的十字军帝国时,玛蒂尔达有些意外,但联想到“罗马尼亚帝国”的前世今生,她还是接受了这个安排,不论是因为过往,还是当下。
理查一世在位末期一手组建的针对腓力二世的反抗同盟因他的突然戛然而止,为了回避腓力二世的报复,同时也因对约翰的顾虑不愿为他效力,这部分法兰克诸侯大都响应了英诺森三世的号召宣誓参加十字军,有这么一个绝对正义的理由,腓力二世也不好再对这些叛徒赶尽杀绝,兼之为了在英诺森三世面前改善形象,他承诺为十字军提供军费,并立刻交付了两万银马克。
在起初的预计中,第四次十字军将征调超过三万人,为了将这批人运往目的地,威尼斯举国之力制造了数目庞大的舰队,但舰船造好后,最终参加十字军的数目却只有原计划的三分之一,而腓力二世也拒绝为这部分多余的舰船支付费用,因此十字军不得不同意威尼斯总督的提议,进攻同为天主教国家的匈牙利王国下属的扎拉地区,后来又被动卷入东罗马帝国的内部争斗,并最终在巴尔干建立了属于十字军的罗马尼亚帝国。
罗马尼亚帝国别称“拉丁人的帝国”,这个帝国的诞生说不上光彩,后续也一直处于内忧外患中。如今的佛兰德斯女伯爵让娜之父,佛兰德斯伯爵鲍德温九世被推举为第一任帝国皇帝鲍德温一世,但即位之后,他很快身陷内外困境之中:在瓜分了原东罗马帝国的领土后,同为十字军统帅的威尼斯总督和蒙菲拉特侯爵便与他分道扬镳,而逃往小亚细亚的希腊人对十字军恨之入骨,在尼西亚建立了流亡帝国时刻准备反击。
除此之外,原东罗马帝国的宿敌保加利亚王国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眼见昔日的老对手遭逢剧变,保加利亚国王卡洛扬一世便身段灵活地同流亡的希腊人建立同盟,转而试图反攻罗马尼亚帝国,次年,卡洛扬一世在亚德里亚堡战役中重创拉丁帝国军队,俘虏拉丁帝国皇帝佛兰德伯爵鲍德温一世,后者很快死于保加利亚的监狱中,
危急时刻,鲍德温一世的弟弟继承皇位,即帝国皇帝亨利一世,亨利一世才干杰出远胜于兄长,甫一登基便力排众议同尼西亚帝国停战,转而全力对抗保加利亚人,并且在卡洛扬一世被贵族杀害后击败其继任者博里尔一世,从而稳固北部边境,而后又利用了尼西亚帝国的内外矛盾,联合罗姆苏丹国对其东西夹击。
亨利一世的军队势如破竹,直抵尼西亚帝国都城,但作为盟友的罗姆苏丹国却遭逢大败,令亨利一世不得不同尼西亚帝国议和。经过一年的修整,亨利一世计划对尼西亚帝国再度发起攻势,因而得知十字军将再次集结并支援巴尔干时,他对此大力支持,对现在的亨利一世而言,十字军的帮助无疑是雪中送炭。
对玛蒂尔达而言,她也很有动力去帮助罗马尼亚帝国,如果罗马尼亚帝国能够在巴尔干和小亚细亚彻底稳固统治,收回耶路撒冷自然更加轻松,而帝国的创建者和主要统治者都是理查一世曾经的盟友,心理上,她也愿意同他们亲近,前往陌生的东方她势必需要拉拢当地的盟友。所以当英诺森三世提出希望十字军先前往巴尔干支持罗马尼亚帝国时,她对此表示赞同,哪怕她后来知道这其实是她名义上丈夫的主意。
在三个主要人物(玛蒂尔达,腓特烈和路易王太子)都同意参加十字军后,仍然死扛着不肯就范的腓力二世便显得格格不入,知道进一步坚持只会让英诺森三世彻底失去耐心,腓力二世也退让一步,表态愿意为十字军提供军费,但对玛蒂尔达动员他直属领地的骑士的要求他仍拒不服从,声称他“绝不能违逆骑士们本人的意愿”。
针对腓力二世的言论,玛蒂尔达的对策是叫上教廷使者及周边修道院中的神父,在军队的护送下长驱直入进入法兰克王领,张开弥赛亚哭泣的巨幅绘画,询问市民和农民是否对圣地沦陷的现状无动于衷,煽动起情绪后,她再次要求法兰克王领的骑士宣誓加入十字军,这一次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响应了她的号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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