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他分成了两半,成了两个人,一个她刻骨思念,恨不能日日相拥,片刻不离,一个一寸寸碾碎她的脊骨,剥夺她所有的在意与念想,任她衰竭而亡,也依旧冷眼旁观。
他的名字成了咒罚,只是念着,便如祝浆与寒冰浇心,身如炼狱。
挖心的孤独与折磨寸寸压下,愈来愈重,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摒弃不掉脑海中的那一抹身影,摒弃不掉他道着“劳母后忧心”的隐隐颤抖……
为何啊,为何要这般啊……
悄无声息落入一个怀抱,姑母的声音满是心疼,“予的芫儿啊……”
脸被捧起,柔软的帕子拭过面颊,“莫哭,万事随心,这般折磨自己,终究会受不住的。”
“别怕,都有姑母呢。”
“姑母……”她哭得有些发不出声,力竭到只剩下疲累与空茫,心那么难受,“姑母,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好像……好像怎样都不对……”
绳结另一端的他,哪怕不入眸底,她仿佛也能隐隐感同身受,情感搅在胸口,纠着梗着,每一下的跳动都那么费力,挣扎不能。
她坠落在泥潭里,口鼻深陷,几欲没顶。
“傻孩子,再难以抉择之事,总要做了,才知晓答案。”
“随心而为,哪怕后悔,有予在,亦无妨。”
……
满月盈心,如镜高悬。
萧芫独自一人,抱膝坐在慈宁宫高高的重檐庑殿顶正脊之上,两端的鸱吻端正静谧,与天边的星子一同陪着她。
不远的屋檐边上,丹屏静静凝立守护,身侧是露出一截的木梯。
萧芫望着薄纱般的轻云不时抚过玉盘,又倏忽溜走,忽然间便觉得,她应拿坛酒上来,举杯邀月,大醉一场。
酒能消愁,更能解忧,是不是醉了,她便能短暂地忘记些什么,无论忘记什么,都比什么都记得的好。
但她没有开口。
几日的逃避,已经够了。
远的不说,近的便有清湘郡主的婚仪。
无论底下如何不堪,面子上他们仍是正经的大婚,皇室总要出一人应付一二,姑母不会出席,便也只有她了。
诸事繁多,她本从一开始,就先是即将母仪天下的未来皇后,其次,才是他李晁的未婚妻子。
再回颐华殿时,恍若隔世。
大殿内分明与她离开前并无不同,可立于地心,每一处映入眼帘,已觉有天渊之别。
她将那日领他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路过的所有奢华摆件前,都顿住步子。
最后停住的地方,是玲珑塔前,是她借着酒劲儿蹦上他的身,他忽然亲下来,那是他与她之间,最激烈的一吻。
泪流得太多,心再痛,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也是,一桩好事。
没有停留太久,抬足踏过纱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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