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南仍不肯接。抱起手臂扭过头,啃着嘴唇红眼圈。忽然他在椅子里来回打挺,愤恨地跺起脚来:“我就不该接电话!不该去急诊!不该回头问那一句!爱谁死谁死,和我有什么干系!”
段立轩看陈乐乐这罕见的耍赖样,起了坏心眼。把鸭腿凑到他脸边,撅着嘴逗小狗:“嘬嘬嘬嘬,袅花套子抓邪火,肉都不香了。给二哥瞅瞅,别是要掉金豆儿。”
不逗还好,这一逗,袅花套子还真掉了金豆。三十岁的陈熙南,委屈得像个三岁小孩。拿手背抹着脸颊,瘪着嘴发脾气:“都来找我!什么事儿都找我!一天到晚没半点自由,像只狗一样被栓在医院!我好累了,好累了!我不想当大夫了!”
“行啊。”段立轩呸掉鸭骨头,拿腿夹着矿泉水拧盖,“不乐意干就不干,二哥养你。”
陈大小姐在座椅里使劲一蹦跶,扭过头去赌气:“我不要你养!”
“那你想让谁养啊?”段立轩喝了口水,又拍了下大腿,“诶,对了!拿着。”
他把矿泉水塞给陈熙南,推门下了车。拉开后备箱,取出一大捧向日葵。那花被白纱层层包裹,还系了根手腕宽的大飘带。
他兴冲冲地把捧花抱进来,献宝似的说道:“我往东头溜达,看那块儿沙滩上有求婚的。听说正主突然不来了,准备收摊儿回去。我瞅他这花挺好,扔了白瞎。问能不能卖我,他说给五十得了。”
他把花塞给陈熙南,傻憨憨地笑了下:“祝陈乐乐生日快乐嗷。哎你说这玩意拿回家插花盆里养,能不能结瓜子儿?”
陈熙南看着那捧‘最熟悉的陌生花’,哭得更惨烈了。这99支向日葵,是他特意重金从昆明订的。
它本该是配套那句浪漫的求婚台词:
向日葵种子的排列,遵循斐波那契数列。每一个数字,都是前两个数字的和。就像我对你的爱,每天都是既往的叠加。小轩,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永远的向日葵,把这个数列无限书写?
但现在,它褪去了所有高光梦境,成了五十块的便宜。拿来过完生日,还得回去结瓜子儿。
段立轩划着手机,兴高采烈地道:“网上说一个花盘能结小一斤。那这一捧不得结个七八十斤?”
“这是,观赏,向日葵。”陈熙南抱着那捧花,心如死灰地靠在车窗上。人中挂着晶亮的鼻水,一抽一抽地干噎,“一株,只能,结十几颗。”
“那拉倒吧,费劲巴拉整几个花盆,也不够吃。”段立轩拿过那捧‘履行任务完毕’的花束,嘭地扔后座了。重新掰个鸭腿,递给陈熙南,“哎,别抽搭了。垫两口,下去挖小海鲜。”
“都这个,点儿了。海鲜,都下班儿,回家了。”
段立轩看他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凑过来拍着大腿哄:“刚退潮没多大会儿。石头缝里肯定有螃蟹。”他把鸭腿举到陈熙南嘴边,“来一口。老香了。”
陈熙南看看鸭腿,又看看他。终于接过,恨恨地咬起来。
段立轩着看他乐:“咋样?香不香?”
陈熙南饿了36小时,这会儿啃鞋垫子都香。他自暴自弃地消灭鸭腿,挂着两行泪痕点头:“香。”
段立轩递过水瓶:“油挺大,喝两口水。”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烤鸭,看着太阳一点点融化。海平面的那条线还是橘红的,慢慢往上晕染成青绿。黑压压的海鸥群,芝麻似的撒了满天。
“傍晚不也挺好。”段立轩道。
陈熙南偏头看他,心里忽就释了然。海上的太阳,落了就落了吧。只要他的太阳还在,何必为了这些琐事不开怀。
他擦擦手,眼神重新晶亮起来:“二哥,有我的小桶和靴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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