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没睡,她困得有些晕眩,呼吸都费劲,却睡不着,脑子里昏昏然闪过这几日下的棋。
一想到棋,她便又一次体会到棋势不利时,那颗心空空吊起、悬荡不已的失重感,搁在大腿上的手,又开始不自觉地颤动。
她把手机关机,倒扣在包里。
她知道此刻有很多人急着联系她。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重返棋坛之前,她按照社会最认可的人生轨迹,按部就班地生活,却忙于学业生计,总是独来独往,能称得上朋友的,只有罗佩佩一个;选择走围棋这条独木窄道之后,反而身边多了许多朋友,叽叽喳喳地围着她,不许她孤独。
唯独这一刻,她想从这些关心爱护她的人身边逃开。
她承认,比起麻烦他们,她更怕的,是让别人见到自己因为输棋而崩溃的样子。她无法接受自己也有孱弱的一面。比起输棋,因为输棋而崩溃更令她羞耻。
小时候,她经常在棋院的走廊里,见到输棋之后边走边哭、神情灰暗仿佛世界末日降临的小棋手。她一向不解。输棋只令她兴奋,令她见到围棋的更多可能性。更何况,用哭泣暴露软弱的一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会使你的下一盘棋变得更好。庭岘离世之后,在棋盘之外,她更不许自己软弱。家里只剩积郁成疾的季芳宴,和阿尔兹海默症逐渐加深的外婆,她若是任凭自己下坠,没有人能接住她。
直到她也无比惨痛地输一次。
输到觉得自己像玩具一样地被暴力地拆卸,再也拼不成型。输到仿佛沉入浓雾之中,找不到自己的棋,好像无论怎样下,都是错的。此刻她才知道何为输棋的绝望,仿佛自己被抛掷回周末午后暴雨降临之前,晦暗憋闷的棋院走廊。在夹道怪异的注视目光下,那个垂首哭得整个小小的身子都在颤抖的棋童,是幼时与此刻交叠的,她自己。
从江陵飞来的飞机,冲破岳州天顶层层阴云,终于落地。
在延误三小时后,庭见秋背起包,手握登机牌,准备登机。
登机的人流形成蜿蜒的长队,她排在长队中腹部,迟缓地前进着。
忽听身后传来剧烈的跑动声,和中年男人尖刻的骂声:“挤什么挤,赶去投胎啊,排队都不会吗?小后生素质真差!”
她被吵得头疼更剧,重重闭了闭眼,又往前踱两步。
——手肘被捉住,力度大得将她上半身拧转过来,迫使她懵然地抬头看。
眼前人气还没有喘匀,屏了气低低念她的名字,珍重到不许自己的喘息搅扰这三个字:“庭见秋。”
他从江陵来,搭那班延误的飞机。下飞机,又过同一班飞机的下一趟行程的安检,一路跑来,在候机室里找她,一袭薄衫跑得凌乱汗湿,鼻尖、发梢、额上,沁着汗珠,狼狈不堪。
明明买了同一班飞机的票。明明迟几分钟,就能在机舱里见到。
最好面子的谢砚之,走哪里都要优雅漂亮的谢砚之,为了早见到她几分钟,宁可插队,被人骂没素质。
她本来只是想应一声“欸”,张嘴的瞬间,却像孩子一样地“哇”一声哭起来:“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说得好像她本来就知道,他一定会出现。
他出现,她就可以哭了。
第44章 回家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庭见秋一哭,谢砚之就慌了阵脚。一旁排着队的旅客们好奇地探头探脑,不带恶意地围观,起哄说原来插队是为了哄女朋友,让谢砚之有些发窘。他用手掌温和地将庭见秋推至一边,脱离登机的长队,站在一旁调整情绪。
等庭见秋哭够了,谢砚之才和她一起登机。谢砚之的机票订得晚,两人的座位相隔很远,庭见秋一人靠窗,坐在前排。谢砚之本想把她送到座位上,就回到自己的位子,然而庭见秋身边的大姐,一眼认出这是登机时一个哭一个哄的小情侣,干脆地啪嗒一声解了安全带,强硬地摁着谢砚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自己拿了谢砚之的登机牌,笑眯眯地往后排去。
飞机起飞,庭见秋平稳情绪,顶着一张哭成皱皮红杏子丑了吧唧的脸,慢慢地把这两天的经历说了一遍。
她一宿没睡,头晕得说话颠三倒四,却把两盘输棋的棋谱记得一清二楚,复盘时语速极快,一子不差。谢砚之只见过表演赛上庭见秋惨败给元修明的棋,如今才知道辛芸——实则是元修明——破解“短刀流”布局的事。
“难怪你换了一种棋风。”
庭见秋点点头:“原来的路子走不通了,临时决定换的。但这种步调的棋,我太久没走过了,心里没底,棋上也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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