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无物可换,我用来生换。来生,纵是刀斧加身,病痛交缠,我都无惧。我不要长寿,且将寿数从中折断作以代价,我只要一点先机,一个如果。】
隋棠脑海中萦绕他前世话语,不由往他身侧凑去,便嗅到了淡淡的旃檀香气!
怪不得,如此虔诚拜佛,连熏香都是供佛香。
隋棠的目光落在他握卷的手上。因消瘦,手背青筋愈发明显,手指都仿佛细了些。她抬手摸去,凸出的筋脉清晰咯在她指腹,五指都是冰凉的。
“青天白日,你作甚?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
这日天晴风暖,两人在庭院布了席,同案而坐。蔺稷这会读的便是鹳流湖的军报,其中还有一封是蔺愈关于攻城的详细记录。
待读到攻城记录时,余光见得隋棠往自己身处靠来,他只当是光线晃她眼
睛,遂贴心地带她一同往边上坐去。不想才挪定位置,一只素手就这般摸了上来,莫便摸了,她还从手背虚抚到骨节,五根白皙柔腻的指头若近若远划过,就差十指紧扣。
隋棠被唬了一跳,看近日精神稍好的人,点头道,“听到了,承明老师没有生命危险,如今在养伤中,我便放心多了。”
蔺稷扫过已经被扣上的五指,压了压嘴角道,“待承明康复了,我定要好好问问,你平素上课也这般走神不认真的吗?”
他明明都读到第二份信的内容,片刻前还是她让他具体讲一讲承明破城的门道,他讲得口干舌燥,这人倒好,半句没听。
蔺稷抽来长案上的折扇,欲要将她扣在五指上的手挑开。
隋棠扣得紧些,低下脑袋扑闪着双眼,“老师们哪个会许我同他们这般挨着坐?哪个能让我扣上手?他们又不是三郎,会让我魂不守舍。所以上他们的课,我自然是极认真的。”
蔺稷手中折扇顿住,扭头笑了会,回首正色道,“成,都是我的不是,我重讲一遍。”他一边说,一边反手扣住了她。
桌案釜锅中茶香袅袅,阳光点点落下,风吹过,又轻又暖。
蔺稷拇指指腹摸上她手背一处疤痕尤在的伤口轻轻按揉。揉了一会,隋棠挣脱出来,捏上他虎口,落眼在一排牙印上。
【你咬的。】蔺稷挑眉。
【你抹了药故意留痕。】隋棠白他一眼。
都没出声,唯心声两知。
出口的是隋棠的问话,“老师此番破城计策,属于先发制人?”
“算,但也不全算。”蔺稷笑道,“先发制人从兵法的角度讲,当是在一切占据主动位置的情况下,择选的方式。承明此间其实莫说处于主动,相反极为被动。按照他当时的处境,最好的处理方法当是擒贼先擒王。但是显然,他无法摸透邬善的位置,也不知邬善周身防卫几何。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用如今的方法。”
“亏得老师机智,死里逃生。” 隋棠叹道,“信上说还出现了第三方的人,可有所判定?”
“何昱吧。”蔺稷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如今看来,去岁八月里的那批杀手,一是冲我,二是冲承明。只是没有想到,何昱居然带人跟到了益州。”
“他们父子兄弟,到底有何仇怨,要如此赶尽杀绝?不惜千百里追到益州。”隋棠回回闻这事,便腾起火来。
蔺稷顿了顿道,“早年间,郑熙他们无意中获得过一则关于何珣的命格密辛,他命格判语乃——”
“命贵无极,辅紫薇,迎太白;然善终不终,伦理不伦,终丧儿手。”
隋棠闻来愣了片刻,“他为一则虚无的命格,百般要亲子性命,他……”
然话说一半终是止住了。
也无甚稀奇。
她的父亲当年,原也是为了“刑克双亲,间犯手足”八字批语,将年仅四岁的她逐出的京畿。
她的命格之事,乃天下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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