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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了顿,鼓起劲儿把话说完,“秦先生个人住,就带了点菜过来,手艺不好,秦先生别笑话。”她知道他爹娘都去了,怕他个人过年吃不好,猜著他的口味,亲手做菜给他送过来。不是什麽金贵的东西,但这份真心真意,实在让人不敢领受。秦敬不敢受,却不直接推拒,甚至还打开盖子闻了闻,兴致勃勃夸道:“方先生真贤惠,谁娶了你往後可有口福了,不像我们家那位,别说让他做菜,就算让他洗个碗,约莫也是洗几个摔几个。”“…………”方华觉著自己其实并非没有预感──姑娘家对喜欢的人的情绪最是敏锐,她早就隐隐约约觉得他最近兴许是有了喜欢的人,只是怎麽都不肯死心,非得跟做算术题似的,明明白白地求个答案。手心里笼著的玻璃杯慢慢凉了,方华盯著杯沿沈默,直到茶水全凉透了,才又笑著开口:“……不够贤惠,秦先生却是喜欢的吧?”秦敬刚刚委婉地拒绝了她,现下也只能狠心地,鼓作气拒绝下去: “嗯,挺喜欢的。”方华又沈默了几秒,压了压眼中酸楚,心中警告自己:你可不准哭,这大过年的,别哭哭啼啼的给人家添堵。“时候不早了,家里还等著我回去吃晌午饭,”好不容易把涌到眼边儿的泪意逼回去,她赶紧起身,还算妥贴地同他道别,“这菜秦先生留著吃吧,饭盒也不著急还我,过两天上了班再说。”“我送送你。”“不用了。”“送送吧。”“不用了。”“……还是送送吧。”“…………”方华不敢再推了,生怕再说句就哭出来。两人默默地出了门,默默地走到胡同口,默默地停下步子。秦敬想问她是怎麽来的,琢磨著是要帮她叫辆黄包车还是送她去电车,方华却首先出声,低低唤了他的名字:“……秦敬。”“嗯?”他虽是拒绝别人的那方,此时心里却也不大好受,侧头应了声,想到这大约是头回──估计也是最後回了──她没有客气地叫自己“秦先生”。“…………”方华却没再说话,只转过身面向他,突地走前步,把额头抵靠在他胸口,忍了半天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马路边儿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在乎脸面了──反正就这麽最後回,随便别人怎麽笑话吧。秦敬犹疑地抬起手,觉著不该再给她这样虚妄的安慰,却终究忍不下心,最後还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就是对人太好……”方华反倒直起身,垂眼说了句,“是我没福气。”而後便转身快步走了,没有再回头。秦敬立在原地,目送她沿著便道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竹青色的背影看著有些伶仃。他有些不放心让她这麽个人回家,可也不能再追上去,正在心烦意乱的当口,突又瞥见马路对过有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边立著的人不知已经那儿看了久,见自己望过去,二话没说,直接拉门坐进车里,踩油门开车走了。 其实沈凉生本不会这麽早来找秦敬的,只是晚上临时插丄进个推不掉的饭局,才特地在上午就出了门,想跟他块儿吃个午饭。车开到地方,刚要调头去马路对面泊车,便见秦敬和方华肩并肩从胡同里走出来,後头该看的不该看的全让沈凉生看了个满眼。他眼见人家姑娘都走半天了,秦敬还傻愣著立在那儿,副犹犹豫豫要追不追的德性,干脆推门下了车,立在车边等著看他到底什麽时候才能注意到自己。及至秦敬终於注意到了,沈凉生却又因为心中那把邪火,实在不想现在就搭理他,自顾自地上车走了。说来也不能全怪沈凉生误会──这边二位演的虽是出离别戏码,但由不知情的旁人角度观之,怎麽看怎麽带著几分恋恋不舍的意思。况且小刘那档子事儿怎麽解决的沈凉生还不知道,火上浇油地见到这幕,若不想才叫稀罕。他倒也不是觉得秦敬和方华间真有什麽,只是於这刻清楚地意识到,秦敬确实有著许别的选择──谁说这人是孤零零地过日子的?他有朋友,有对他以心相许的女人,只要自己放了手,他完全可以去选择别的人,照样自由自在地过下去。 当晚沈凉生跟中原公司的几位股东吃了饭,饭後行人换去中原百货楼上的“七重天”歌舞厅继续热闹,周秘书跟在沈凉生身後半步,突地凑前在他耳边道了句:“二少,我告会儿假行不行?”沈凉生侧头看了他眼:“干吗去?”“唉……”周秘书跟了沈凉生四年,虽说平时做小伏低的,但俩人关系倒也不算生疏,闻言叹了口气,合盘托出道,“临出门时吵了场,趁著楼下还没打烊,买点东西回家跟我太太赔个不是。”“去吧。”沈凉生也知道自己这位秘书素来有些惧内,但跟他太太感情确是很好的。念至此,心中突然动,把已走出几步的人又叫了回来,“顺便帮我带点东西吧。”周秘书听完沈凉生让他带的东西,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道了句,看吧,我就知道俩人长不了,看来这就已经散了。沈凉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附耳过去补了两句要求,话说完了,见周秘书难得有点傻眼,挑眉问了句:“怎麽了?”“……二少,”周秘书忍了忍,还是笑了,大著胆子跟沈凉生打趣道,“本来我还琢磨著给我太太买点什麽好,您这倒是提醒我了。”“别废话,还不快去?”沈凉生语气虽不客气,话中却少带了些男人间的玩笑意味,周秘书听得沾沾自喜,心说自己这才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估计是刚才那句话说得正对了二少的心思。然而高兴完了又有些後悔,暗道看来俩人根本没散,而且感情真够不错的,要不然也不能玩儿这套。照这麽下去,就算那位秦先生做不成什麽二少奶奶,自己也该想法儿经营下这条门路才是。 秦敬那头虽明知沈凉生误会了,却也没急著追上去解释──他个两条腿儿的,也跑不过人家四个轮子的──只心道了句这叫什麽事儿啊,又暗骂沈凉生真是个少爷……不,这简直是个小丄姐脾气,果然半点都不贤惠。可再不贤惠也架不住自己喜欢。秦敬叹了口气,想著先给他半日时间冷静冷静,转天再上门哄人。第二日秦敬早去了沈宅,沈大小丄姐却不在,想是人贵事忙,年节下应酬太。不过反正早就熟门熟路,秦敬索性也没回家,泡在沈宅等了他整天,直到九点才把人等了回来。沈凉生进门就听下人禀道秦先生过来了,便直接上了楼,推开卧室门,果见秦敬靠在床头看书,身上只穿了件浴袍,头发还湿湿的,想是刚洗过澡。“你倒自在。”“谁说的,”秦敬嬉皮笑脸地放下书爬起来,凑过去抱住他的腰,“见不著你我可整天都不自在。”沈凉生面上倒没见有什麽不快,还像平时那样微微低头吻了下他的脸,淡淡道了句: “我去洗澡。”“哦。”秦敬答得利索,却仍巴巴地跟进了浴室,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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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沈凉生脱衣服边跟他解释自己和方华并无什麽特殊的关系,小刘那边也讲通了,总之诸事太平,沈公子沈二少您可千万别跟那儿自己生闷气。“说完了?”沈凉生在花洒下,边把被热水打湿的头发撩去脑後边斜斜瞥了他眼。“……完了。”秦敬顶喜欢看他这个撩头发的动作,尽管对方的裸丄体早见过八百遍了,时还是觉得满室春情,赶紧带上浴室门出去降降火。 沈凉生洗完澡,只围了条浴巾走进卧室,立在衣柜前,冲靠在床头继续看书的人勾了勾手指:“过来,有东西给你。”“无事献殷勤,”秦敬老老实实走过去到他跟前,话却说得招欠,“肯定非奸即盗。”沈凉生并不搭理他的话茬,回手打开衣柜门,取出只拆了包装纸的衣服盒子,揭开盒盖,却是套淡粉色的女式寝衣,里面条齐膝吊带裙,外罩件花边长袍的西洋款式。秦敬闲著没事儿自然不会去逛什麽女装,看见盒粉不拉几的东西,先头还不知道是什麽,直到沈凉生把里头那件丝绸内裙拣出来,吩咐他“抬手”才回过味来,连忙退後步,面红耳赤地道了句:“沈凉生,你别太过分,都说我跟人家姑娘没什麽了,你就算看不顺眼也不能这麽著。”“怎麽著了?”沈凉生跟进步,丄手揽住他的腰,丄手就要把衣服往他头上套。“你……” 秦敬使力挣开他的手,脸红得似能滴出血来,却大半是被他气出来的,“我又不是女的,你别这样。”“我知道你不是女的,”沈凉生却仍好整以暇,重扣住他的腰,贴在他耳边劝诱道,“只穿上给我看看,行不行?”“…………”秦敬气得话都懒得跟他说,只想干脆掉头走人算了。“听话,”沈凉生也知道他生气了,轻轻吻著他通红的耳垂,低声哄道,“我倒想你是个女的,能让我娶回家,抱著疼辈子……”讲话的人面色静如止水,声调无波无澜,却偏能将句话说得十分缠绵,九曲八弯地钻进人的心坎里,听得秦敬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好仍红著脸不做声。“你知不知道,”沈凉生再哄下去,基本已是在胡扯了,“买的时候我跟人说……”他贴著他的耳朵,轻轻道了句:“……是给我太太买的。” “沈凉生,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的!”秦敬垂眼静了两秒,突地劈手抓过衣裳,粗鲁地往头上套,心中只觉自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马上就可以去死了──他听他这样说,心里竟蓦然甜到发苦,愿意自欺欺人地陪他荒唐这回,做夜的虚假夫妻。“白长那麽大,连件衣裳都不会穿,”沈凉生扯住他的手,“别动。”他亲手为他褪去浴袍,套上绸裙,整好肩头纤细的带子。再为他抚平弄乱的头发,抱住他的腰,轻轻带进怀里,低声说了句:“真好看。”“……不可能,你少糊弄人了。”“我说好看,那就定是好看。”“天底下就属你最不讲理。” 昨日沈凉生特别吩咐周秘书买了最大的尺码,又是舶来的洋装,秦敬虽是男人的骨架,但因为人瘦,所以不但套得下,且还不算太紧。不过到底个头高,本应齐膝的长度将将盖过大腿。秦敬的皮肤虽没沈凉生白,在男人里头也算是白净的,倒真衬得起粉红色。丝绸内裙上没印花样,只在裙边镶了道同色蕾丝,沈凉生丄手隔著蕾丝徐徐滑过他的腿,丄手握住他的手,引他摸进自己的浴巾里头,口中变本加厉地调戏道:“哪儿不讲理了?如果不是好看……”秦敬轻促地喘著气,感受著手下火热坚挺的阳物,耳听到对方低低续问: “你说它怎麽看见你就变这样了?”“…………”“好好摸摸,宝贝儿不是说最喜欢它……”沈凉生话没说完,便觉秦敬握著自己物事的手紧,话音转,挑眉谑道,“沈太太,下手轻点,万弄坏了,你下半辈子打算怎麽办?”“你别说了。”秦敬被他逗得再听不下去,脸热得能贴烧饼,气急败坏地咕哝了句。沈凉生倒知道见好就收,可嘴点没闲著,侧头含住秦敬的耳朵细细舔吮,右手潜入裙下,包住他光裸的臀大力揉搓,手指时而寻去股缝间的小丄穴轻轻抚弄,只觉那处欲拒还迎地含吮著自己的指尖,腹下便热得厉害,紧紧地发疼。 “床边别动。”沈凉生蓦地推开他,自己走去床头柜旁翻出润滑药膏,方走回床边,扯开腰间围得浴巾坐下,拍了拍腿,吩咐道,“坐过来。”秦敬同沈凉生在床上混熟後,其实般还算放得开。只是今夜兴许被身上这件令人尴尬的衣服束缚住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不自在,跟个木偶似的,被沈凉生的话音牵动著,垂著眼爬到他身上坐好,又不知道该怎麽办了。沈凉生买了这麽件女装让他穿本是带著些惩戒意味──他看他同个女人搅合到块儿就有气,这把邪火不变著方儿折腾他回是熄不掉的──但眼下看他乖乖地脸对著脸坐在自己怀里,竟比头回做这事儿时还要羞涩,副手脚没地方放的样子,却是可爱得想让人欺负了。“现在倒老实了,早干什麽去了?”沈凉生启开药盒盖子,挖了坨药膏在手心捂热了,方探去他後头,徐徐给他做著润滑。“早也什麽都没干丄,你别冤枉人。”秦敬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裙子,委委屈屈地嘟囔了句,後头却因为谷道中泛起的丝麻痒,不自觉地夹紧沈凉生的手指。沈凉生的呼吸重了重,手指动得快了些,只觉自己的忍耐力自打遇见身上这位主儿就江河日下,天不如天,可真是……到底谁跟谁讨债来的还是两说吧。“沈凉生……”“嗯?”“行了吧……”秦敬後头被他用两根手指弄得片湿滑,若有若无的酥麻搅得心中萌动,低著头小声嘀咕了句。“你起来点,”沈凉生巴不得他这麽说,却又故意吩咐道,“自己把裙子後头撩起来。”“……根本不碍事儿。”话是这麽说,秦敬却还是自己把後头的裙摆撩了起来,露出光裸的臀,任由对方掰开他的臀瓣,根火热物事慢慢挺了进去,不由低喘著叹出声。“你下头湿得厉害,”沈凉生明知那处湿润只是因为药膏润滑,却偏边上下律动边像对女人样问他,“被我丄干得舒服麽?”“……嗯。”“还想舒服麽?”“嗯。”“那说点好听的?”“说什麽?”“就说……”沈凉生按低他的头,亲了亲他眼角的红痣,低声哄道, “说你非我不嫁吧。”“…………”明明是缱绻至极的情话,秦敬却突地觉得有些眼热,句“我喜欢你”涌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什麽嫁啊娶啊都是笑话,可现下他还是在这里,穿著女人的衣服,像个女人样被他进入,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喜欢他。甚至这刻秦敬恍惚觉得,哪怕有日沈凉生娶了别人,但只要他不说与自己分手,自己就不会先步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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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心思简直已经低贱到了骨子里,让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个耳光,那句“喜欢”便不能说出口了。沈凉生看他眼眶有些发红,还以为他被自己逗急了,抬手安慰地抚著他的背:“乖,不闹了。”又俯头凑到他胸前,隔著丝绸布料吻住他的乳丄头,用牙齿和舌头反复撩拨,胯下照准他的敏丄感点摩挲顶送,觉出怀中的身子舒服得微微打颤,方撤开唇,余光往下扫了扫,眼见他那根物事翘得把裙子前头撑起块,龟丄头溢出的液体沁湿光滑的丝绸,竟让自己觉得有种倒错的风情,畸形的美。 这夜沈凉生的高丄潮快丄感也是畸形的 ──他把他弄射了两次,眼看那条裙子染上驳驳精斑,自己也深深射在他身体中,却仍无法觉得满足。他草草套上浴袍,去楼下书房取了裁信用的银剪,让秦敬平躺在床上,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那条皱皱巴巴的裙子──只剪开了乳丄头和下阴的位置──而後把对方半软的阳物从丝绸裂口中拿出来,自己跪在床上,边玩弄他小小的乳丄头边为他口丄交,极尽取悦之能事,看他不可自持地扭动挣扎,哭泣著泄在自己口中,而自己下头虽然仍自硬著,竟也得到了种仿似高丄潮的快丄感。带著这样的快丄感,他把自己的男形连同对方的抵在处狠狠磨蹭,蹭到秦敬无法自抑地射了第四次还不肯罢手,继续用自己的东西,自己的口和手折磨他那根已经不大硬得起来的物事,直到他连抽搐的力气都不剩下,小声哭著漏了些许尿液出来,才终於满足地射在了他身上,与他相拥在块儿沈沈喘息。 秦敬被他折腾得疲累已极,几乎是半晕半睡了过去。沈凉生拧了热毛巾为他清理好身下狼藉,又把被子拉上来盖严实了,方靠在床头点了支烟,静静看著他睡著的脸。他看著他睡著的脸,默默心道了句:这个人你放开手……他可就归别人了。 十六三月的时候,又在画报角见著了那位阮姓女星的遗照,令秦敬忆起自己跟沈凉生差不就是去年这时候遇见的。他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自己正弯著腰踅摸眼镜,满目都是匆匆忙忙的人脚。後来身周突然清静了不少,找著镜子直起身,便见到沈凉生负手立在跟前。尽管眼神儿不好,那刻却也觉得眼前亮。许是弯腰久了有些头晕,耳中微微嗡鸣,心口扑腾狠跳了下,竟感到有点慌张,随口扯了个玩笑掩饰。这情景如今再想来少带了些宿命的味道:匆匆浮生,身周小方天地突然静了,抬眼便见他。 想到这里时秦敬抬眼望去,眼前是宁园碧波荡漾的水面,他们沿著湖岸慢慢走,去看早放的桃花。桃花林中有群高校学生趁这大好春光凑在块儿排戏,秦敬驻足偷听了几句,听出是《雷雨》中的幕。前年《雷雨》在津公演时秦敬便去看过,去年曹禺在《文学月刊》上连载《日出》,他也路追看了下来,对跋中所言深以为然。沈凉生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听秦敬提起,却也愿意听他说。两人在桃花林中缓缓踱著步子,秦敬给他讲小说,讲话剧,讲曹禺在《日出》的跋中写过的话:“我渴望著线阳光。我想太阳我半不及见了,我也愿望我这生里能看到平地轰起声雷,把盘踞在地面上的魑魅魍魉击个糜烂,哪怕因而大陆便沈为海。” 其实两人在起时,通常是谈风月,少论政事。秦敬少也看出来了,沈凉生对这个国家并没什麽太深的感情 ──他在中国度过的童年没留下什麽好回忆,又早早去了国外,缺乏爱国情怀也是有原因的。他倒不想去指责他什麽,只索性不跟他谈这个话题,恐怕说得深了,两个人就要为这事儿吵场。毕竟再怎麽有原因,真要说起来了,他也不能认同他的想法。沈凉生想的却没秦敬那麽──他关注政局发展是为了做生意,又不是为了谈恋爱,加之留洋年彻底学来了洋人那套“各存己见,不必求同”的做派,所以哪怕就是真说起来了,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儿跟秦敬闹矛盾。於是现下秦敬难得跟他表达自己的政治态度,沈凉生也没往心里去,只觉对方袭中式长衫,挺拔地立在花树下,面上神色并不似口中背诵出的字句般慷慨,却是恬静而深情的,默默注视著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春水,落入眼中便带出几许古典韵味,像幅绘在宣纸上的淡彩水墨,让他有些想凑过去吻他,又碍於公众场合不能得逞,转而言语调戏了句:“沈太太,你可不会游泳,要掉进湖里我还能救救你,若沈进海里,咱俩也就只能块儿淹死了事了。”秦敬被他这麽打岔,什麽忧国忧民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微红著脸瞪了他眼,咕哝了句:“……别老瞎叫。” 要说这个三月,沈凉生过得可真舒心。不是别的,单凭王珍妮王小姐终於靠著“哭二闹三上吊”的泼皮伎俩说服了她家老爷子,定下了回美国的船票,就够让他满意的了。“小秦哥哥,我要先去上丄海看朋友,再从那边坐船走,你有没有空来火车送我?”“他没空。”沈凉生顶见不得王珍妮跟秦敬撒娇,马上干净利索地插了句,又不阴不阳地补道,“不过这样的喜事,我倒愿意空出时间见王小姐最後面。”“沈公子,难不成你忘了,你现在可是被我抛弃的伤心人,”打嘴仗王珍妮从不让人,立马反唇相讥道,“你去送我,好歹也得做做样子哭场吧?你哭得出来麽?就算你哭得出来,我还怕我笑场呢。”“…………”沈凉生淡淡瞥了她眼,懒得再跟她计较──其实他疑心以她的鬼心眼儿,或许已有点看出来了自己和秦敬的关系,但到底既没去王老爷子面前告状,也没在外头乱嚼嘴皮子,还算是有良心,没白在自己家骗吃骗喝了那麽些日子。 说是不送,到了要走的那天,两人还是起去了车送人。沈凉生大半是为了周全人情场面,秦敬却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妹妹,想再见她面。王老爷子是要直把人送到上丄海的,故而车见,情绪尚且不错,并没什麽“离愁盖过天”的意思。他只以为是自家姑娘到了儿没看上沈凉生,头怪她眼光太高,头少对沈凉生有些抱歉,不过碍於长辈的架子不能表现出来,最後只拍了拍沈凉生的肩,玩笑了句:“唉,我家这丫头就是太没长性,烦了你这麽些日子,这又哭著喊著滚了,往後咱爷儿俩可都省心喽。”“您可千万别这麽说。”沈凉生同老爷子客气完了,目送他先步上了火车,方才转去旁边和王珍妮再说两句话。“小沈哥哥,你快哭,再不哭可没机会了。”王珍妮笑著揶揄了他句,又转向秦敬道,“不过小秦哥哥千万别哭,我可不忍心。”“别贫了,回了美国好好照顾自己,交朋友也当心点,你那自来熟的性子少改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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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凉生其实也不是真讨厌她──说实话,王珍妮有时的个性脾气跟秦敬还真像,那声哥哥也不全是瞎叫,就冲这点沈凉生也没法当真讨厌她,是以到了最後,也愿意正色嘱咐她两句。“……你别那麽严肃行不行,” 沈凉生旦真的正经起来,王珍妮就没辙了,垂下头嘀咕道,“往後放假我还回来呢,别真搞得跟见最後面似的。”“就是,”秦敬见她有点难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头,“下次回来可就是大姑娘了。”“你们……你们真讨厌……”王珍妮方才还笑得欢实,被秦敬拍了下头,反倒把人给拍哭了,“我本来没想哭的……讨厌死了……”不过哭也没哭久,抽嗒了两声便止住了,面上重又笑开来,直到上了车,火车开动了,还从包厢里探出头来,笑著挥手喊了句:“小沈哥哥,小秦哥哥,再见!” 那年是民国二十六年,三个年轻人在汽笛声中挥手告别时,都没想到这真就是他们所能见的最後面。而後因为时事发展,王珍妮直未曾回国,而她二十七岁便遭遇车祸去世的消息,也因後来王家举家迁去了美国,彻底与这边断了联系,直未曾传回国内。世事叵,故而有时再见两个字说出来,却是永别了。 进入四月中旬,天气猛下热了起来。沈凉生早寻了些由头开走了两个嘴不严的佣人,余下的得了教训,知道要管好自己的嘴,再不敢让什麽风言风语传到老公馆那头去。於是秦敬依旧时常留宿沈宅,因著全无架子,已与干下人混得挺熟,每回他过来,厨房就净拣他爱吃的菜往上端,招得沈凉生在饭桌上取笑他:“秦先生,您这还真是人见人爱。”“哈,在下别的没有,就是人缘儿好,”除了床笫私话,其他时候秦敬是不肯在嘴上吃亏的,当下用筷子敲了敲菜盘边儿,“沈公子,点吃菜,醋泡饭吃了可伤胃口。”天气闷闷热了几日,末了儿果然下了场大雨。雨从下午两点开始下,忽大忽小,直未停。秦敬这日下午只排了头堂课,下了课坐在职员室里,听著外头哗啦哗啦的雨声,莫名就是静不下心。这日早起天还好好的,副万里无云的景况,沈凉生平时开的那辆雪佛兰送去保养了,车库里虽还有那辆加了钢板的道济,但已许久没开过,大约油都不剩下少。沈凉生年後换了办公的地方,在香港道单租了幢洋楼,离剑桥道溜达会儿也就到了,所以也没想著折腾,早起俩人块儿出了门,秦敬去坐电车,他自步行去了公司。现下秦敬坐在桌子边,先惦记著那人没带伞,又想著他们公司肯定也有车子司机,再怎麽著也不会叫他挨淋,不用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结果想来想去,犹豫了快个锺头,还是告了个假,提前出了校门。秦敬在职员室里常备著把雨伞,他下了电车,撑著伞走去沈凉生的公司,心中笑自己明明此举,却还是忍不住想去接接他──往常都是他来接自己,但偶尔他也想去接他下班,在这样雨落不停的天气中,与他共撑著把伞走回家去。 沈凉生换了办公的地方,门房也换了个新的。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门房也不例外,很是著紧这件稳当的好差事,来往的人定会仔细问了,生怕手漏放了什麽不该放的人进去。秦敬是个生面孔,又穿得朴素,蓝衫布鞋,看著就不像什麽生意人。门房听他张口就要找顶头的东家,又说没有约过,面上客气道您等会儿,却不敢把人放进去,只自己先进楼通报声。秦敬也不以为意,打著把黑油布伞立在铁门边,并没不识趣地跟过去进廊里避雨。这日周秘书正好出去办事了──他口风紧,是以公司里除了他,再没人听过秦敬的大名。另个秘书跟沈凉生说有位秦姓的先生找,沈凉生手中的钢笔顿了顿,却没答话,只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方淡声道了句:“知道了,你出去吧。”小秘书见他这不怎麽热络的态度,也没事儿把人请进来,就这麽把秦敬撂在了雨地里。 虽因下雨天色昏沈,沈凉生办公室里却也未开大灯,只拧了盏台灯看文件。昏暗的房间中,他在二楼窗边,半隐在窗帘後头,几是著迷地望著铁门边执伞等著他的人。透过白茫的水雾,他看著那人身长衫立在雨里,伞面遮去了头脸,唯能望见他执伞的姿态,灰蓝的布衫,高高瘦瘦的单薄身形。北地的晚春热时很热,下起雨来却又很冷。沈凉生明知道他是特意来接自己,穿得那麽薄,久了怕是会病场,却故意挨延著不叫他上来。玻璃窗上潲了些雨点子,衬得玻璃像块滴水的薄冰似的,看著就森森地泛凉气。沈凉生的脸模模糊糊地映在窗户上,显得格外苍白,眉眼又像浸透了玻璃的凉,鬼影子样有点渗人。他著迷地望著秦敬立在风雨中等著自己,心中生出种盘根错节的满足感,狭带著法国人说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恍惚 ──执伞的人。润湿的长衫下摆。遥似旧梦的雨声。 虽然秦敬没有口头表明过,但他那点心思是瞒不过沈凉生的。他知道秦敬真心喜欢著自己,自己也不是不喜欢他,可眼看对方为自己犯傻地在冷雨里枯等,竟让他觉得快意──每个能够证明秦敬深深沦陷於这段关系中的蛛丝马迹,都让他觉得快意。当晚秦敬果然因为受寒发了低烧,沈凉生亲手喂他吃药,又为他脱去衣物,将他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抱进自己怀中,下下轻吻著他微烫的额头 ──他为他生病,再由他亲手照料,这也令他觉得快意。秦敬靠在沈凉生怀里,看他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儿样照顾,不由也生出点想跟他撒娇的念头,嘿嘿坏笑了两声。“笑什麽?”“没什麽。”低烧的感觉或许同微醺相仿,有点晕,还有点莫名的亢奋,让秦敬不老实地抬起头,轻咬了口沈凉生的下巴,又去咬他的喉结,小狗舔水似地舔个没完。虽说发著烧,鼻尖却也凉得跟狗样,在沈凉生脖子上蹭来蹭去,最後煞有介事地评价道:“小沈哥哥,你真好闻。”“病著呢,别瞎闹。”沈凉生微皱著眉躲开他的骚扰,抱著他的手却紧了紧。秦敬却还没完没了,装疯卖傻地使坏,凑到沈凉生耳边吹著气问:“你是不是硬了?”“…………”“硬没硬?”秦敬的语气很有故意装乖的嫌疑,话却直白放肆,撩拨得沈凉生上了火,又不能在他病时折腾他,想忍忍算了,那头还个劲儿亲来亲去,想去浴室自个儿解决,怀里这位主儿又腻乎著不肯放人,简直让沈凉生怀疑自己喂他吃错了药,喂出个不知好歹的失心疯出来。“这可是你自找的。”沈凉生语气不善地吓唬了他句,却也没真刀真枪地做什麽,只除净衣物钻进被中,又把秦敬的内裤也扒了,从後面抱著他,略微分开他的腿,将硬了半天的物事塞到腿缝中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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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耳听到他高高低低地、细细软软地呻吟,真想学小刘叫他声“祖宗”──明明没把他怎麽样,这麽个叫法儿根本就是在蓄意勾引人了。“嗯……嗯……”其实秦敬也觉著自己跟吃错了药样,身上酸软得没什麽气力,可又特别想做,头用光裸的臀磨蹭著沈凉生的下腹,头拉过他的手,按到自己的下丄身,让他感受著自己点点硬起来的阳 物,口中继续软声问:“进来吧……进来好不好?”沈凉生听他这麽说,只觉自己也跟发烧了似的,太阳穴都被他软绵绵的话音勾得发疼,取了药膏草草抹足了,慢慢把兴奋到筋脉贲张的阳丄具顶了进去,口中也忍不住低低呻吟了声,喘息著挑逗道:“宝贝儿,你里头真热。”“发烧能不热嘛……”秦敬这时候倒知道自己是个病人了,也知道病人有著不讲理的特权,不管沈凉生忍得辛苦,哼哼唧唧地吩咐道,“身上没劲儿,你可不准动快了。”“…………”沈凉生只得慢下来,认命地缓缓律动,手里尽职尽责地伺候著他前头那根东西,场性事做比不做还难受,只想赶紧把这位祖宗弄舒坦了拉倒。好在秦敬发著烧,精力不济,没坚持久便泄在了沈凉生手里。沈凉生见他射了,正要把自己的东西抽出来捋快点,不跟他这儿受这份罪,却觉秦敬回手摸上两人相交的所在,带著高丄潮余韵轻喘著说了句: “不要……要射在里面。”“…………”沈凉生终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回倒是换成了正宗的国骂,想是近几年听他家老爷子骂了,现下终於学以致用 ──他真觉得这祸害就是跟自己讨债来的,胯下挺了挺,把阳物重插回去,又不能动得太快,节制地折腾了半个小时才射出来,高丄潮时重重咬了口秦敬的耳垂,报复地问了句:“非要我射在里头,这是想给我生个小宝贝儿出来?”“想要就自己生……”秦敬其实已经昏昏沈沈地半睡半醒了,被他咬方打起点精神回了句嘴,觉得刚才迷迷糊糊地可能又被他插射了次,但那高丄潮快丄感竟不十分清晰,反是後面含著他的物事,感觉著他在自己的身体里,两具肉体下下地契合,心中竟然觉得踏实饱足。 等沈凉生为他擦完身子,秦敬已经彻底睡过去了。沈凉生看著他的睡脸抽完了支烟,走去楼下书房,取了份放了几天的文件和印泥上来。自打过年那夜之後,沈凉生便琢磨著要送处房子给秦敬──他反悔了,这个人他目前还是很喜欢的,这段感情要比前段恋爱热烈深刻许,於是他将心枰两头的砝码都取下来,不再去做取舍,只盘算著找个法子把人留住了,别落进旁人手里。沈凉生知道中文里有个词叫“金屋藏娇”,词後的典故他没那个闲工夫研究,这词在他那儿只有个意思:买个笼子,把秦敬装起来,方便自己结婚後也能“鱼与熊掌兼得”。说来沈凉生的母亲也算是“金屋藏娇”的受害者──要不怎麽说是父子呢,这种自私的做法归其了都如出辙。大约沈凉生唯比沈父强那麽点的,就是肯把房产归到秦敬名下,及到往後不喜欢了,两人分开了,这处房子少算是在物质上给了对方些补偿。又或者这种做法其实加卑鄙──沈凉生看准了秦敬现在对他正是难分难舍的光景,於是便毫不客气地利用他对他的感情打造起座“金屋”,还要把秦敬自己的名字镌刻在门楣上,用以昭示对方是麽地心甘情愿。 为了选这处房子,周秘书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独幢洋房太过招风惹眼了点,普通民宅沈凉生嫌条件不好,好不容易选了建在英租界里的“安乐村”,沈公子去看了圈,又说邻居太,私密性没有保证。最後还是沈公子自己定了茂根大楼里的套高级公寓,层只有两户,楼里住的是外籍人,在中国呆两年便哪儿来回哪儿去,约莫没那个闲心去理隔壁的是非。签房契时沈凉生走了点关系,连证人画押都在秦敬缺席的情况下办完了,就差秦敬签个名,再按个手印便得。他取了房契印泥,侧坐在床边看著秦敬睡得傻了吧唧的,因著烧还没褪,脸上有些泛红,嘴角还流了点口水。沈凉生抬起手,轻轻为他抹去嘴角的水渍,轻轻牵过他的手,手指在印泥里按了按,又落到契纸上。不过哪怕按了手印也不能算完事儿──签名可以伪造,但这件事瞒著他反而没有意义,所以沈凉生并没拿毛巾擦去秦敬指腹上沾的印泥红渍,只借此搞出个开口的契机,等秦敬转天起来主动问个明白。 秦敬的烧到第二日早起时已全褪了,睁眼时觉得神清气爽,就是腰有点酸,看来病中纵欲还是要遭报应。刷牙时他才看见手上的红渍,含著牙刷从浴室里探出头,纳闷地问了沈凉生句: “这怎麽回事儿?”“你先把你那牙刷完了。”沈凉生已把自己收拾利索,边衔著烟打领带边说了他句,面上半点不见心虚之色。“说吧,你背著我丄干吗了?”秦敬洗漱完了,少有了点隐约的预感,出了浴室到沈凉生跟前,面上却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快。沈凉生先未答话,只像许个共度的清晨那样,把秦敬拉过去圈在怀里亲了亲,烟草与牙膏的味道混在处,这感觉两个人都是熟悉的,熟悉得几乎已经成为了“日子”的部分。“背著你把你给卖了,”亲完了人,沈凉生这才不动声色地开口,“养了那麽些日子,你要不要数数自己最後卖了个什麽价?”“…………”秦敬时也不知道该说什麽 ──沈凉生这人不管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说话都是同副面无表情的嘴脸,但秦敬好歹同他处了那麽些日子,此刻已清楚地觉察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决计是非常认真的。“秦敬,你是个聪明人,很事我不说你也明白,”沈凉生见他不答话,倒真的不再拐弯抹角,头回同他开诚布公道,“以後肯定会有些事硌在咱俩中间,”他不说喜欢他,只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深深望向他道,“可我不想因为这些事同你分开。”“…………”“我有我的难处,不求你能理解……”“只愿你别离开我”这话沈凉生是打死也不会说的──他放开秦敬的手,走到镜台前,拿过按了手印的房契递给他,继续深深锁住他的眼,放柔声道,“这张纸你要愿意就签个名……不愿意就撕了吧。”“…………”秦敬仍自沈默著,恍惚间觉得时光攸然倒转,回到他与沈凉生刚认识不久的那段时光。那时这个人也是如此低姿态地,以退为进地用温言轻语架设起陷阱,而後自己便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但这回总是不同的──秦敬确是个聪明人,扫了眼房契便十分懂得了沈凉生的意思,知道这个名旦签下去,自己就真的把自己给卖了──他签名允诺将会插足他的婚姻,做个不道德的第三者,将自己的人格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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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出卖给自己的爱欲贪念。“秦敬,这事儿回头再说,”沈凉生也不想逼他逼得太紧,等了会儿,抬手看了眼表,转换话题道,“下去吃早饭吧。” 这日秦敬本就因为头天发烧起晚了些,又拖拖拉拉地说了半天话,闻言看了眼挂锺,才想起今天自己头堂就有课,再不走连课都赶不上了,根本没空儿吃什麽饭。好在虽说沈凉生没吩咐,司机却已把那辆道济打扫新,加满了油,沈凉生照例自己开车送秦敬上班,上车就把厨房收拾好的食盒跟保温桶递给他,嘱咐了句:“路上吃吧。”秦敬心里有事儿,也吃不下去东西,抱著食盒提兜没动,直侧头望著窗外。沈凉生也不催他,只在他下车时提醒他把东西带下去,别直硬饿到中午。实则也不能怪沈凉生这麽看著他──秦敬离家念书时就不著紧自己的胃口,後来父母都去了,个人住是随著性子吃饭,两人刚交往时,有回秦敬闹胃疼让沈凉生看见了,打那儿之後就直看著他吃东西,不可说不周道仔细。虽然心里有事,但到底胃口被养出了吃早饭的习惯,下了头堂课,秦敬终觉出饿来,打开装食盒的提兜,便见到里头还有几张钉在块儿的纸头,正是那叠手续齐全的房契,心说也就只有那位少爷敢把这麽金贵的东西随便塞。食盒衬了保温棉,盒盖掀,里头的包子还带著热乎气。秦敬愣了愣,闻出这味道是以前离家不远的那间回民包子铺的手艺。後来那店因为生意红火换了个大门脸儿,离家远了不少,秦敬便没什麽机会去了,前两天还跟沈凉生随口念叨了句想他们家的包子了,回头要找个时间过去解解馋。秦敬也不知道这包子是那位少爷什麽时候差人去买的,不过赶在今天这当口,半是特地玩儿花活做给自己看。可还是那句话──他随口提,他便上了心,有些花活不用心可是玩儿不出来的。 秦敬愣愣地边啃著包子边盯著那叠房契,鲜红的手印已经盖上了,只差个签名。他看著房契上清晰的,血般红的指纹,脑中走马灯似的,想到去年三月他们头回遇见,他为他隔出小方清静天地,他抬眼便见到他;想到某个秋水长天之中,他与他游湖,同他划船,嘴中说著轻佻又甜蜜的情话;想到他在黑暗的戏院中在他掌心写字,斜斜飞个眼风冲他浅笑;想到头回做丄爱时铺天盖地般的疼痛,像被张柔韧却又锋锐的罗网越缠越紧,挣不可挣;想到後来的情事中他不断低声温柔地问:疼不疼,疼不疼? 纸轮辐转,物换景移,盏心灯转到最後,秦敬却是莫名想到小刘有回跟自己说:“秦敬,丑话说在前头,这有钱人心眼儿都,他要让你帮他签什麽文件你可定别瞎签,千万别把自己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刘宝祥啊刘宝祥……”秦敬咽下最後口包子,抓过钢笔,拧开笔帽,鼓作气地签下自己的大名,心中苦笑了句,“……你说你怎麽就这麽乌鸦嘴。” lt;% end if %gt; 十七来周再见面,秦敬把那叠签了名的房契递给沈凉生,并没说什麽。沈凉生特意给了他几天时间想清楚,现下终於如愿以偿了,面上却也平淡得很,只回了句:“自己收著吧。”茂根大楼在英租界科伦坡道,方建好不到月。名为“大楼”,实则只有四层,产权隶属私人,本来是只租不售的。沈凉生既已动了关系,索性将顶楼整个买了下来,中间却未打通,想是考虑到往後两人分开了,秦敬不管想租还是想卖,维持原样要容易出手些。五月底楼内洒扫干净,设施就绪,沈凉生才带秦敬过去看了看房子。两人沿著门厅拖得!亮的大理石阶走上去,都穿了皮鞋,鞋底敲著水磨石面的声音清脆空旷,像整栋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叠房契自打签下名秦敬就锁在抽屉里再没看过,见了房子才知道是两套,似自嘲也似打趣地问了沈凉生句:“对面那套留著你住?”沈凉生踏在松条木地板上,手里夹著烟,没地方弹烟灰,便走去写字间里,在壁炉边吸著烟玩笑道:“有备无患吧,万往後你跟我闹脾气,夜里不让我进房,总得让我有个睡觉的地方。”室内还没添置什麽家具,四壁光秃秃的,也还未贴墙纸。秦敬独自在客厅中,听著沈凉生的玩笑从写字间里传出来,因为房间空落,像带了点嗡嗡的回音。他笑了笑,并未答话,只走到窗前望著外头的马路。路两侧绿树成荫,幽闲静谧,是租界中见惯了的景象──本来是见惯了的,看了片刻却又突然不知身处何时何地了。“怎麽了?不喜欢?”沈凉生吸完烟从写字间里走出来,见到秦敬个人立在窗前,那样的背影乍看有些落寞。“没不喜欢,”秦敬怕他误会,接上刚才的玩笑回道,“反正有两间卧室,赶你出去你不会睡另间?”“…………”沈凉生没再说话,只从後面抱住他的腰,脸探过去想要吻他。秦敬顾忌两人在窗口,怕万被什麽人看见,赶紧挣脱了。他人靠著窗台,往前躲得动作大了些,额头咚声撞上玻璃。“本来就够傻的了,别再撞傻了。” 沈凉生心疼地伸手为他揉了揉痛处──倒不是心疼他撞这麽下,只是往後自己成家了,势必得做出个恰当的样子给两边老人看,约莫也抽不出太时间过来陪他。这麽想,心里少有点不是滋味,说是心疼他,又未免带了些猫哭耗子的讽刺感。可惜秦敬没有什麽做耗子的自觉,也没听出沈凉生的话意,只伸手抽开插销,把窗户推了开去,放了些新鲜空气进来。初夏的阳光是很好的,从四楼望下去,马路上空无人,唯有树影婆娑。沈凉生顾自从後面搂住他,低下头让两人的侧脸贴在处,故意眨了眨眼,睫毛扫过秦敬的眼角。秦敬瞧见路上没人,倒不再躲了,闭著眼笑道:“少跟我显摆你眼毛长。”沈凉生也合起眼,听到树上有早破土的知了聒聒叫了两声。因著还未入伏,形单影只地成不了气候,无趣地叫了叫便止住了。 看过了房子,秦敬却也不愿立马搬进去,没什麽做房主的态度,应陈设布置都是沈凉生替他操持。本来这类杂事沈凉生也没闲心管──他现在住的宅子当初都是秘书帮他打理好了,自己半点没走过脑子──但硬要说的话,这房子或可算作是他们的新房,所以沈公子也难得有了些闲情逸致,有些事儿自己掂量完了,还要拉著秦敬块儿拍板定夺。秦敬对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但也不想扫了他的兴,总算没敢拿什麽“随便吧”,“你看著办吧”之类的话敷衍。只是偶尔边聊著墙纸花样、家具款式,边就忍不住有点走神,没来由地觉得心累──先头他确是盼著能把这口锺敲得长远些,可如今眼见要敲下去了,又觉不出什麽兴奋的意思。相反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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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每设想下往後的日子,这还没过上呢,先觉得有点疲累起来。 零七八碎的事情定得差不,时间也到了七月。秦敬教的初中部已考完试了,虽说还未正式放假,日子也清闲了许,接连几天都宿在沈宅。宅子里侍弄花园的下人姓李,年纪已五十开外,家里人都在乡下,六月底跟沈凉生商量说想把小孙子接进城里住两天开开眼。沈凉生对下人并不苛刻,当下点头同意了,於是七月初人接了上来,秦敬算有了乐子,没事儿教小孩儿认认字,给他讲故事,骗人家个六岁的孩子叫他哥哥,却叫沈凉生叔叔,很是不要脸。小暑那日天格外热,厨房买了两个西瓜冻在冰箱里,晚饭後沈凉生去书房里看账目,秦敬逍遥地带著小孩儿在花园里纳凉啃西瓜,教他背“蝉发声时,槐花带两枝”。老李头却没他那样的好情致,只觉得知了叫得吵人,怕搅合到东家做事,找了根长竹竿去捅。书房窗子正对著花园,外头种了株夜合欢。老李头拿著竹竿赶虫子,秦敬抱著小孩儿在旁边凑热闹。知了这东西但凡受了惊动便要漏点虫子尿下来,秦敬没正经地跟小孩儿说:“你看虫子尿尿嘘你。”又故意把他抱高了往树底下凑。沈凉生本坐在书桌前心无旁骛地看账目,压根没觉出蝉声吵人,现下却被外头的动静闹腾得了起来,走去窗边撩开纱帘往外看。合欢粉绒的花被竹竿敲落了不少,夜幕下看不出颜色,纷纷扬扬的黑影子。沈凉生看了会儿,把纱帘放下,走回桌边继续看文件,倒不嫌他们吵,只觉得喜悦怡然,四下里都活泼泼地带著人气。 第二日秦敬不必去学校,起得晚了些,下楼时却见沈凉生仍未去公司,坐在早餐桌边喝著咖啡看报纸。“早。”他出声招呼了句,却没听见沈凉生答话,不由有些奇怪,心说难得见这人发呆成这样,杯咖啡举在手里也不喝,说是盯著报纸看,又似根本没看进去,像在出神想事情。“怎麽了?”秦敬走到桌边,沈凉生听见他问话方回过神,把咖啡杯和报纸起撂回到桌上,拉开椅子了起来。“你……”秦敬本想问他怎麽还没出门,眼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报纸,也下怔住了,愣了几秒锺才把报纸拿起来细看。约是连夜赶印出的号外面,来不及上图,只有字:我军愿与卢沟桥共存亡──有死而已,此桥可为我人坟墓以抗战答复侵略,用热血卫国家 实则这半年的华北局势与去年比本算有所缓和,报纸虽有提及日军六月在丰台的军事演习,却也无人敢说这是即将开战的讯号。眼下局势猛地恶化到这步,平津还能不能保得住确实难以预料。“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就在家呆著,别到处乱跑。”沈凉生有些不放心让秦敬个人在家,可也无暇留下来看著他。沈父那头已经坐不住了,刚才便已打了电话过来,叫沈凉生赶紧过去趟。“…………”秦敬未答话,仍木木地盯著报纸,看不出在想什麽。“秦敬……”沈凉生见他不应声,心里有些烦躁,可也不敢说他,只把人按到椅子里坐著,跟哄小孩儿样躬下丄身哄他,“听话行不行?”“……嗯。”秦敬这才有了点反应,愣愣地点了点头。沈凉生也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可巧客厅里的电话又铃铃地吵起来,下人赶紧接了,却没叫沈凉生听,只自己答了几句,走过来觑著眼色道:“那头问少爷出没出门,”又识趣地补了句,“我说少爷刚出门了……”“知道了。”沈凉生不耐烦地打断她,看秦敬还跟块木头样坐著,也不晓得还能跟他说什麽,只低声嘱咐下人看好他,自己开车去了老公馆。 沈凉生回国时虽存了个卷钱走人的心思,但毕竟能卷走的现钱有限,既有将沈家全盘掌握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头能捞则捞,头试图慢慢说服沈父把资产转移到国外去。可惜沈克辰的态度直不甚明朗,总觉得只要风向掌握对了,沈家可在中国继续稳稳地捞油水,到了国外却不好说了。然而现下还真说打就打,沈克辰纵然有点後悔也没辙──诸房子地产、参商的股份、日进斗金的工厂,哪样他都舍不下,就算咬咬牙想卖,也不是时就能出手的。未见著沈凉生前,他心里惶惶地没个著落,待见著自己这个二儿子,看他面上镇静神色,心倒也跟著定了定。父子俩在书房说了会儿话,都认为假若无法和谈,平津怕是根本守不住。沈凉生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道,如果平津沦陷,想保住目前的根基,与日本人对著干没有可能。又言已与日方财团接洽过两次,就算平津失守,工厂也准定能开下去,只是利润肯定要减成。若不让日本人分杯羹,旦他们控制了华北的局面,工厂连原料都上不来,勿论开工了。沈克辰听了他这话,心里已定下了七八分──沈凉生能识时务地与日本人建立好关系,沈家各方面便不会受到非难。工厂继续开著,钱继续赚著,寓公继续做著,他还有什麽不满意的?如此想来,愈发觉得家业後继有人,唯的心结还是怕菩萨有眼,又赶紧自我开解道,这也是形势所迫,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只是做个生意,又未参与政事,往後供几炷香积积功德就是了。 安抚好老爷子,沈凉生却也不得闲回家,开车去了公司,便见周秘书跟铁板上的蚂蚁似的在楼门口来回溜达,看见他头句就是“二少您可来了”,又说客室里商会的人已经等了大半个锺头,复压低声说了句,还有个日本人,以前没见过。沈凉生面色如常,也没答话,只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当先走了进去。往常开会周秘书定会从旁做记录,这日却只跟进去添了圈茶水,随即有眼色地出了会客室,严严实实地带上门。过了快个锺头,会客室的门才又打开,虽不知谈了什麽,各人面上却都融洽,周秘书陪著沈凉生把行人送出门,看那位以前没见过的日本人临上车还特地停下来,又与沈凉生握了握手,并不用翻译传话,只用英文道了句:“改天有空再叙旧。”目送两辆车开出铁门,周秘书随沈凉生走回楼里,虽很讶异叙旧提何来,却也不敢开口直问。两人进到沈凉生的办公室里,周秘书反身关好了门,方斟酌著开口道:“二少您看……”话说出口,又没大想清楚後头要说什麽,最後只愁眉苦脸地叹了句,“唉,这仗还真就打起来了……”沈凉生与日方接洽合营工厂的事并未瞒著这位心腹秘书,周秘书也不是个天真的人,但现下再想到早上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还是有种异常的不真实感。室内沈默半晌,沈凉生直未接话,似早不知走神去了什麽地方,过了几分锺突地起身,吩咐了句:“公司你看著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 上午出门前沈凉生便顾虑著现下正是民情激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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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当口,日租界里头恐怕不会太平,秦敬那个脾气,可别也跟那儿意气用事。待到提早回了家,还真怕什麽来什麽──秦敬果然没老老实实呆著,下人怯怯地说秦先生要走他们也没法儿硬拦,被沈凉生瞪了眼,赶紧推脱道给您公司挂过电话了,他们说您在谈事情,听不了电话。沈凉生强捺下心中火气,掉头开车去了圣功,没见著人又去了秦敬家里,依旧扑了个空,又不清楚小刘具体住哪儿,只得找去茶馆,却见根本没开张,亏得有个乡下来的夥计吃住都在茶馆里头,应声开门给了他刘家的地址,总算把小刘找了出来。可惜小刘也不知道秦敬去了哪儿,听沈凉生问也挺著急,倒先把那份芥蒂抛去边,五十跟他合计秦敬可能去的地方。“边走边说吧。”沈凉生不耐烦干说不动,叫小刘上了车,让他带路去位知道地址的秦敬友人家里看看。日租界已经临时戒丄严了,好在几条通往租界的大马路尚且平静,路障外头还未见到什麽集会人群──後来才知道,那是因为驻津日军先行下手,调了百余门步炮、三十辆坦丄克在特二区和金汤马路那头逡巡示丄威。 结果这日沈凉生归其了也没找著人,最後载小刘回了南市,见秦敬家的院门仍挂著锁头,加之也知道了日本坦丄克上街示丄威事,心里头已有些沈不住气。“要是他回来了,你跟他说别再出门了,我明天过来找他。”沈凉生草草嘱咐过小刘,开车回了剑桥道,结果进家门便见让自己著了半天急的主儿就坐在客厅里,心噗通落到实处,火气却噌地冒上来,也不顾还有下人在,阴沈著脸走过去,劈头就骂了句:“不是跟你说让你在家呆著,合著根本听不懂人话是吧?”沈凉生这人装相久了,从来喜怒不形於色,屋子人谁都没见过他这麽疾言厉色地发火,当下全傻了眼,秦敬张了张嘴,末了什麽都没敢说。“你倒还知道回来?”沈凉生还想再说,但看秦敬低著头不吭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静了片刻,自己打了个圆场,“……先吃饭吧。”於是泥胎般僵在旁边的下人又活起来,小心翼翼地摆盘子上菜,不敢发点响动,生怕出了什麽差错,被东家迁怒到自己头上。 两个人默默吃了饭,都没再提这个话茬。直到晚上睡前,秦敬估摸著沈凉生那点火也消得差不了,才跟他说了句:“我明天要去趟学校。”“去吧。”沈凉生倒也不是想彻底禁了他的足,只又问了句,“几点回来?我去接你。”“不用了……”秦敬顿了顿,还是把话说明白了,“这两天学校里可能事情挺的,我先不过来了。”沈凉生听了这话倒真没再发火,语气也未见什麽不快,淡声问道:“你们学校不都要放假了,还能有什麽事儿?”“…………”秦敬时也找不到什麽妥当的理由搪塞──他下午确是去见了个在南开中学任教的朋友,这当口大夥儿的心思都差不,虽说不能抄起菜刀上街跟日本人的长枪大炮硬拼,但总有些什麽可能做的,能够声援抗战的事情。“秦敬,”沈凉生看他不答话,便已把他的心思猜到了八成,面上却仍淡色道,“你想做什麽都随便你,只是这些天你要不能跟我这儿老实呆著,往後也就不用再过来了,我跟你操不起这个心。” 沈凉生撂下这麽句话就转头进了浴室,剩下秦敬个人坐在床边儿,心中千头万绪搅成了个线团,堵得换气都难受。沈凉生洗完澡出来,见秦敬还跟那儿动不动地坐著,又放软态度道了句:“跟你说两句气话你也当真,”走过去顺手拉他起来,“别傻坐著了,洗澡去吧。”夜里两人躺在床上,灯关了许久也没人睡著,沈凉生那话是否真是气话两个人都明白,不点破无非是给彼此个台阶下。秦敬睁眼望著床边垂下的蚊帐,蛛网样薄,又像茧样白。 第二日起来报纸上又换了风声,日军提出“不扩大事件、就地解决”的方针,主动找冀察当局和谈。11日从北平传来消息,称协议草案已经达成,各界还未有所反应,日方便蓦然换了嘴脸,先前所说概不认,对华大量增兵。12日两个关东军独立混成旅团加个师团进关开到天津,13日新增两个步兵团,全面占领交通枢纽,日租界里巷战演习没完没了,工事层层地修了起来。如此严峻的形势下,连英法租界里也片死寂,昔日歌舞升平的景象再不复见。天津学联与各界救国会并未组织师生民众与日军正面冲突,只理智地发起联名通电,表示支援二十九军抗战到底,尽己之能募捐些物资。秦敬有时跟朋友去学联帮忙,其余时候老实在家呆著,沈凉生也没再管他,算是两人各退步了事。局势日日僵持下来,二十号沈凉生听说东局子机场已经乌压压停了片日本战斗机,跟秦敬商量说现下还是英法租界里最安全,他在法租界还空著套房子,不如让小刘家搬过去暂住些日子。秦敬把话跟小刘说,小刘却不同意,心里不想连累秦敬欠沈凉生的人情──承了人情早晚得还,那位少爷肯定不图自己什麽,自己家欠他的,最後还不是得要秦敬还。秦敬却懒得跟他扯皮,直接撂了句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咱妈那麽大岁数了,你底下仨妹妹,打起来了你看顾得过来麽?於是最後还是搬了,那套空著的房子在西小垫,本是有人抵债给公司的,半新不旧,也不打眼,用来安置人倒是合适。沈凉生本想开车帮著搬,秦敬说你可别,我跟干娘说是我同事的房子,你这德性在她老人家眼前打两晃准定得露馅儿。沈凉生闻言也不坚持,只摸了摸秦敬的头,说了句:“最近难得看你跟我有点笑模样。”“……我又不是冲你。”秦敬听他这麽说,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主动凑过去亲了他口。俩人近来因为秦敬实在没那份心情,床上的事儿也省了。沈凉生把他拉过去亲了片刻,手便有些不规矩,但秦敬跟朋友约好了,这就要出门,赶紧推道晚上再说。 这日跟秦敬约好的朋友是他在师范学校念书时的师兄,当时算不上很熟,还是後来秦敬回了天津,发现对方没回山东老家,却在南开中学执教,这才慢慢熟起来。山东汉子性格豪爽,以前每每碰头吃饭时总爱拉著秦敬海喝,秦敬酒量浅,最怕他来这手。不过最近两人见面就是正事,倒没再被他拉著喝过酒。直到这日约在对方教工宿舍,秦敬进门便见桌上已经摆了两碟小菜和酒瓶子,诧异问道:“你这又是想起来哪出了?”对方嘿嘿笑,拉秦敬坐定喝了杯,才道了句:“我昨个儿去报了名。”秦敬闻言愣了愣,当下也明白过来,他是说去报名参战了。“没别的意思,就跟你说声,可不是撺掇你去,再说人家只收受过军训会开枪的,你去了也白费。”“…………”秦敬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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