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侧妃,桃仙,本该在葬魂崖的她,变成这样……
可他什么也不能问,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抬一抬袖子,压抑住嗓音中的颤抖,说出平静的两个字:“请起。”
尔允哭着摇摇头,她已经起不来了。她现在的情绪已快要超出控制,她不敢起来,只能继续跪在那里,用尽所有的力气试图让自己缓过来。
她死死咬着齿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哭腔稍微轻一些,别那么的失态:“冥帝,妾有些问题想请教您,小殿下便送妾来此。”
司徒无愿张了张嘴,半晌后,道:“小殿下……?”
“小殿下柏琰。”尔允说。
“柏琰……”司徒无愿喃喃着,浑浊的眼珠不知流动着什么,好像有一丝疑惑,却被这幽禁多年的麻木平静所掩盖,任谁也看不清。
司徒无愿又道:“你想要请教什么?”
尔允咬着齿根,一字一字的,克制住哭腔,说得清晰一些:“帝子妃余娇容,曾被关押进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妾想知道原因,她犯了何罪?”
“你……”司徒无愿就像是一滩死水开始泛起波澜,从一开始细小的波澜,变得越来越明显。
尔允沉默的地等着父亲回答她,这种沉默,是那样悲凉,在这比雪原还要冰冷的海底,化作一种滂沱的压在肩膀上的压迫感。时间在这里已然被冻住,感受不到任何的流逝。
司徒无愿蓦然压住他波动的情绪,他归于平静。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女儿要做什么,在做什么。他将她带来这个世上,却没有让她过一天好日子。到今日,他对她所面对的、所承受的一切,也都无能为力。
他真是个没用的父亲!
司徒无愿沉重地叹出口气,喃喃道:“帝子妃……原来她已是帝子妃了。娇蓉……现在叫余娇容吗?”
司徒无愿告诉尔允:“你口中的帝子妃,原名娇蓉,是魔域培养的细作。魔域将她一身魔气化去,送到西宫做侍女,刺探天家消息。那时天家对魔域防范甚严,极少私下出行,以免被魔域偷袭围攻。”
“娇蓉为了给魔域制造绝好的偷袭机会,处心积虑接近帝子殿下,取得他的倾心和信任。借着这层关系,娇蓉探知了陛下一次出行的行程,将这一消息,报给魔域。魔域随之组织对陛下的暗杀,那次暗杀相当惊险,魔域派了五百名高手。要不是白帝奚徵以命相护,陛下怕逃不过此劫。”
尔允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这故事有些熟悉。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白帝奚徵与文绮最初结缘的那件事吗?
当年的白帝奚徵,便是在一次针对天帝的偷袭暗杀中,为保护天帝,拼死杀光那些高手,自己也落到重伤不治,肉身无法再承载魂魄的濒死境地。
白帝无法,这才将肉身封存于梨花源深处的繁芜宫,魂魄转生历劫,以待回归。于是才有了紫蝶族的国师寂夜,和被他护下的、教养大的文绮公主。
尔允心中震荡,这世间事,原来都如连环一般,环环相扣,互为因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司徒无愿继续道:“此事之后,昙清太子展开调查,揪出娇蓉,毁了她的肉身,将她打入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帝子殿下还想保住娇蓉,说娇蓉愿意弃暗投明,不会再替魔域做事。当然,他如何能忤逆昙清太子。反倒是天后,那时很矛盾,一面痛恨娇蓉险些害死陛下,一面又嫉恨昙清太子说一不二,于是就想在惩处娇蓉这件事上,多凸显自己的话语权,她想将娇蓉送回魔域便罢。”
司徒无愿说到这里,摇摇头,不赞同地说道:“实在是拎不清……好在还有昙清太子。只是,昙清太子也……”他说到这里,没再说了。
尔允又问:“那冥帝您觉得,先后贞葭与昙清太子的死,是所有人知道的那样吗?”
司徒无愿深深凝视着跪地的尔允,他的眼中涌现出浓烈的悲悯,和一股磅礴的自责。责怪自己是个没用的父亲,责怪自己将尔允扔到极寒之渊八百年,让她受尽苦楚,连看一眼这个世界都不能,让她孤单地承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责任,想着如此若能为她挡灾避劫就好,可到最后……
听女儿问出的这些问题,司徒无愿就已知道,当年他问天占卜得到的结果,终是要上演了。是他没用!没有替尔允挡过此劫。
他的女儿,把自己变成桃仙,还成了帝子的侧妃,势单力薄,一腔孤勇,一腔不甘仇怨,一头扎进先后之死和昙清太子之死这样上下两界的禁忌之中。
这样下去,占卜的结果必将应验,尔允将引发上界大乱!
可自己这父亲,又能与她说什么呢?说,女儿,你停手吧。还是说什么?
事已至此,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也没有资格。他的女儿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报他之恨啊!
司徒无愿只是道:“先后贞葭之死,昙清太子逼宫篡位之事,我确实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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