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画上第一个人物成形的时候,容棠便知道他在画谁。
——他的父母和血亲。
最先成形的是宿怀璟,光这一个人物,耗的功夫就有之前画景加起来的时间多。
容棠望着画作上栩栩如生的小殿下,眉目不自觉染上一层笑意,打趣道:“兄长有点偏心。”
慧缅不置可否,只说:“我毕竟是凡人。”
他画宿怀璟的时候,眼眸清澈明亮,又足够温柔多情,并没有高山之上的圣僧那般可望而不可即的神性,不过是寻常人家哥哥,偏宠着幺
儿。
容棠笑了笑,
没有多说,
而到第四天,慧缅开始画沐景序,他才发现原来不是偏心。
画花尚且吝啬颜墨,画那少年皇子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收敛。
浓烈的红、耀眼的黄,世间最恣意瞩目的色彩,他几乎是不要钱一般往沐景序身上锦衣华服上堆,衣襟袖摆那些反复奢华的花纹,便用头发丝般粗细的毛笔,一点点细心地描绘,分毫不见马虎。
神情认真地不像是在画画,而是礼佛。
容棠驻足看了片刻,说不出一声“偏心”的玩笑。
这哪是偏心呢,这只是为人兄长的私心。
容棠原期待着后一日他会再用上哪些笔墨描绘人物,可等了又等,却只看见画上多出来的一只金簪、一身宫裙、一串手持碧玉珠、一对交颈鸳鸯灯……
每一样事物都有其主人,可那些人物,知道画作终了,慧缅也没有描摹出一个轮廓。
只有宿怀璟和沐景序,记忆里鲜活,画作上明艳。
画成的那天,容棠定睛注视了许久许久,莫名明白了慧缅未言说的意思。
他心底那层隐秘的期盼从不曾说出口,但慧缅却知悉。
这一副画作,既是他缅怀亲人,也在提醒容棠。
死去的人不该复生,既定的历史也没道理再做改变,否则这跟‘天道’又有什么区别?
容棠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会有些惋惜与后悔,会不由自主地设想,如果最开始拦了下来,这些年的恩怨是不是都可以一笔勾销。
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他看着画作,过了很长时间,才侧过身端端正正地向慧缅请教:“我有一事不明。”
慧缅:“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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