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绯色的身影从那堆狼尸中飞掠而出,正是从那仙人买骨之地走出的丹蘅。
她横抱着镜知,抬眸望着夜色中朦胧模糊的城墙,蹙了蹙眉。
镜知窥见了“天命录”后便神思不属,到了后来更是意识沉沦到幽暗之地,像是在度心魔劫。丹蘅倒是想将她丢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待她自己苏醒过来。可想了又想,到底没有忍心做那无情之人。
“不过是一千年前的一堆朽骨罢了,就算真发生了什么?哪里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丹蘅垂眸望着镜知,哼笑了一声。她能感到恨意,但是她不愿意去好奇。
堕入了那片幽暗中的镜知没有回答。
丹蘅也不在意,她在凄厉的夜风中一步一步向前走,凄迷的风沙扬起,很快就掩去了那一长串脚印。
丹蘅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神魔战场的时候,难道看见的也是这个?”
冷风吹过了丹蘅的脸,吹入了镜知那个满是灼然雷火的梦境。
在那连绵不绝的雷网中,浩荡的气机如潮水翻滚,青色的刀刃泛着不祥的血色光芒,仿佛要将一切存在碾为齑粉。
那是一种足以燃烧一切、要翻覆天地的恐怖恨意。
金乌坠地。
火焰骤然腾升起-
大同学宫中。
见秋山正在研究那一张奇怪的绘彩面具。
一股灼热自指尖传来,滚烫的,仿佛烈阳灼烧。
护体的灵力在顷刻间就被烧成灰烬,指腹间留下了一片被火灼烧的瘢痕。
见秋山手一抖,绘彩面具便落在了地面上,无声无息地燃烧,像是一团不灭的赤火。
第50章
火中浮着一团日轮的虚影,仿佛坠落的金乌在凄厉的哀鸣。
见秋山躬身,她弯下了脊背,不顾那燃烧的赤焰,伸手捡起了那张陡然间变得离奇诡异的面具。指上蒙着一团团灵光,赤焰不住地灼烧奔涌的灵力,见秋山轻叹一口气,袖中飞出了一件黑白色的、椭圆形的形似眼珠的法器。此法器名“真知灼见”,借助此物能够透过厚重的历史尘埃,看破那如瘴雾般浮动的虚妄。
篆字如游蛇扭走排列,通过那模糊而又沉重的墨迹,见秋山的思绪仿佛也被拉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那里起初没有明光,仿佛天地未开、混沌未明。数息之后,她才觑见了一道青色的刀影自东方飚出,狠狠地斩破了那绵延不绝的幽寂与暗沉。但是在瘴雾散去之后,不再是通透的白昼,而是无尽血海。
九重天上巍峨的神宫崩塌破碎,只余下了断壁残垣在如墨色的业障中浮动。鲜红的血从那数千阶高的白玉石阶上流淌,蜿蜒汇聚,形成了一片滚烫沸腾的血海。无数破碎的残骸混合着淅淅沥沥的血,从那被染成一片赤色的云雾中下泄,如那哀鸣着死去的金乌一样,堕向了大荒西海之中。
“屠神是罪业。”一道轻叹声响起。
“可这样的世道实在是可憎可恶。”那提刀的虚影缓缓地转身,语调冰冷而漠然,丝毫不将罪业放在心上。在沉默了数息后,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不。”说话的人没有任何的形影,好似不存在这片天地之间,又好像存在于任何一个角落。“是我应该说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话还没有说完,那道模糊的青影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长刀落在发生了铿然一道响声。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青帝,在屠尽诸神后,面对着无穷无尽的业障,也只能够散作万千流火坠落。
天地寂然。
游动的云、吹拂的风、流淌的血海在刹那间停滞。
一道淡薄的人影终于凝聚了出来,踉踉跄跄地顺着枯萎的扶桑入了人间。
上下有别,大荒的天地很难承载诸神正身降临的伟力,只能够借助白玉圭分得一缕缕微弱的性灵。没有哪个神祇能够走入大荒,除非是这片天地的天道,毕竟祂本来就属于这个世间!
见秋山的思绪一下子从那历史的碎片中抽离,她跌坐在了椅子上,内心深处是无边的惊悸。奔涌的情绪在脑海中炸开,隆隆一片如雷鸣。等到醒过神来后,她再度凝望着那片火焰腾烧的面具,蓦地以灵笔在玉简上刻录一行字。
“青帝屠神堕邪,天道下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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