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川明知徐扬与顾菁的恶行,却没有勇气将事情揭发出来,想必是内心苦闷吧,于是便搬家到了开建县,大概是想在陌生的环境中,忘掉过去的人事与不快吧。”
何县丞道:“这还真是一段孽缘啊,崔文川搬家到了开建县,没想到徐扬也高中进士,成了开建县的知县,不想碰面的人却偏偏要碰面,天意就是如此弄人啊。”
宋慈道:“也许是当年没有揭发顾琰父女与徐扬的罪行,令崔文川一直感到自责吧,所以去年就借着给徐扬的别馆作画之机,发泄了自己的不满与愤怒。”
何县丞道:“宋大人这话是别有所指吧?莫非说的是庆湖楼二楼的西墙,那一大幅被红漆所掩盖了的图画?”
宋慈道:“没错,正是此意。崔文川到底画了什么,令徐扬如此愤怒,不仅用红漆将画抹了,甚至还不惜杀了崔文川呢?宋某认为,大概所画的正是这十八幅《阎罗图》吧。”
何县丞道:“《阎罗图》?这画册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字呢?这是把徐扬比喻成了阎罗王吗?”
宋慈道:“没错。原本我以为毛人谷的左巢是毒阎罗,没想到徐扬也是啊。走,再去东湖别馆。”
何县丞道:“宋大人,这次去东湖别馆的目的是什么?”
宋慈道:“由于徐扬看了崔文川所画的‘阎罗图’后,气急败坏,情急之下,虽然用红漆将画抹了,但是没抹干净,画的边边角角还露出在外面,这次去,宋某要带上这本画册,一一比对。
宋某认为,这本画册中的‘阎罗图’只是小了一点,画在庆湖楼西墙的‘阎罗图’,只是大了一点,但画法应该是一样的,画的场景,布局,线条等等,一定能够对得起来。”
何县丞道:“下官明白了,这一大一小两处《阎罗图》,要是真对起来了,那也不失为一项铁证啊。”
宋慈道:“事不宜迟,这就向东湖进发。”
打定了主意,宋慈便下了楼,对崔母提出了想借用画册的请求,崔母自然没有拒绝。宋慈又问崔母,四年前,崔家还住封川县之时,崔文川是否救过一个被狗咬伤的老丐?崔母回答说是,并说崔文川还将那老丐带回自家来养伤了,老丐临去,想送祖传银锁给崔文川,崔文川也没收……
听了崔母这一番话,宋慈再无犹疑,果断来到了东湖别馆,再次登上了庆湖楼。
然而画册中的十八幅画,是一页一页,互不联属的,庆湖楼是整个的一面西墙,加上绝大部分图画已遭红漆涂抹,难以辨认,一时之间,宋慈不知崔文川的十八幅“阎罗图”,在西墙是怎么排列的?
然而挂在墙上的书法,绘画,本来就有“条屏”这种形式,两幅,四幅,六幅,八幅……多幅书画一起上墙时,都是从右到左,一列列地来。
因此宋慈认为,崔文川的《阎罗图》,在这西墙上的布局,也应该是从右到左,一幅幅地画下来。再结合西墙的红漆所涂成的长方形的样式,宋慈认为,崔文川的十八幅“阎罗图”在西墙上的布局,是从右至左,每列三幅,一共六列。
如此一来,宋慈便推断出了西墙上的“阎罗图”,每一幅画的大小尺寸,也推断出了十八幅画在墙上的具体位置。
虽然这十八幅画,绝大部分已遭红漆涂抹,但边缘部分的画作,其边角处,还是有不少幸免于难的,可以跟画册中的画,两相对照。
而结果也确实证明了宋慈的推断,西墙上的画,有若干幅,无论构图,线条,设色等等,都可以说是画册的放大版,其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大人,崔文川果然是‘以画代口’,将徐扬的罪行,画在了别馆的墙上,”萧景道,“可见当年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四年过去,也并未忘却。”
宋慈道:“是啊,他应该是想以这种方式,逼迫徐扬悔罪自省吧,但究竟如何想法,已不得而知了。走,回县衙,再审徐扬。”
再次赶到县衙,宋慈先着人将徐扬的夫人顾菁,从后衙抓获了,但暂时并未带到堂上。堂上仍然只押上了徐扬,徐班以及另外三名家丁。
当宋慈在徐扬等人面前,缓缓打开崔文川所画的“阎罗图”时,徐扬等人无不张口结舌,魂飞魄散。
“方才,宋某已去庆湖楼看过了,西墙那几幅被你用红漆抹掉的画作,正是这十八幅‘阎罗图’,这十八幅图,画得就是你徐扬和顾琰父女,为了一己之私,杀害无辜的罪行。”
宋慈这一番责问,声色俱厉,吓得徐班和三名家丁惊叫出声,匍匐在地,战栗不已。宋慈知道,这些人的心防,已经瓦解,只是徐扬依然保持沉默与抗拒,微微低头,拒不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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