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军师经过他身前,行了一礼。
“先生,”左贤王开口相询,“此人情况如何?”
“死不了,”军师笑得和煦,“不过暂时也活不了。”
“他何时能醒?”
军师掐指仔细盘算了一番:“最起码,要在三日后。”
右贤王点了点头,又问:“依先生所见,此番投诚是真是假?”
军师望着眼前少年,静静启唇:“假的。”
“先生不欺我?”
军师神色认真,一字一字道:“当日所赖左贤王,鄙人才从沙漠里捡回一条命,自不会对你虚言搪塞。”他压低声音,附在左贤王耳畔轻轻笑道,“贤王何时也有了这般多疑的心?自别人口中说的,就一定要置疑不信?”
左贤王年纪虽幼,却极聪慧,一下听出言外之意,抿唇微笑:“我心中有数了。”
“那就好。”军师也微笑。两人目光相对,俱闪出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翌日傍晚,拓跋轩自昏迷中醒来,眼眸刚睁开,便感觉到左侧肩背上的刺痛,不由倒吸凉气。耳边哗啦啦一阵木子撞击声,有人在旁轻笑,声音极低:“醒了?放心,独孤尚那一箭射得很有分寸,你的左臂废不了。”
这话听入耳中,拓跋轩惊出一额冷汗,转目望去,但见一白衣文士坐在帐侧桌案前,修长的五指摆弄着案上散落的五颗木骰,甚是自得其乐的悠哉。
“白。”他微笑,对案上五骰掷出的结果相当满意。抬头见拓跋轩疑惑地望着自己,白衣男子笑了笑:“此乃摴蒱之戏,流行于东朝。将军若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拓跋轩置若罔闻,环望四周,隐约听到帐外士兵操练的声响,脸色白了白:“这里是——”
白衣男子轻飘飘地回答:“匈奴中军行辕。”
拓跋轩重又瞪向他:“那你……”
男子温和道:“鄙人是崴师单于的军师。”
拓跋轩一下无语。男子也不再说话,静静看着拓跋轩,心安理得地欣赏着对方因惊恐犹疑而不断变化的脸色,兴趣饶饶。末了,他瞥眼一望拓跋轩背部裂破的外袍下露出的金丝玉甲,淡淡道:“金丝玉衣乃是东朝高平郗氏的传家之宝,将军穿着它来投奔匈奴,岂非告诉所有人,你是诈降?”
拓跋轩初醒便被他言语激吓,一时失措。此刻听了他的这几句话,反倒平静下来,趴在榻上,喘气大笑。
白衣男子撩袍起身,坐到榻侧,和颜悦色道:“笑什么?”
“你既知道一切,我此刻竟还活着未死,怎能不庆幸?”拓跋轩重伤之下没有力气,话语不复往日的中气,然而豪迈不减,睨眼看着对方,笑道,“而且,你连金丝玉衣的来历也知道,该是故人。我能平安活到现在,是不是要谢你?”
白衣男子目光轻闪:“阿彦挑人总没错。将军置生死于外,孤身入虎穴,义胆英雄,阮某佩服。”
“阮?”拓跋轩皱了皱眉。
白衣男子唇弧轻弯,低声道:“在下阮靳。匈奴名,兰靳。”
阮靳,似曾听闻。拓跋轩在脑中思寻良久,蓦然“啊”了声,顿有恍悟,又上下看着阮靳,眼神却极怪异,喃喃道:“与沈伊说得并不相似。”
阮靳不以为意,理理衣袖,随口道:“沈伊口中,凡人是鬼,神仙是妖,独他一个斯文楚楚,算是圣灵。至于我阮靳,大概就是个放浪形骸、无可救药的赌徒,是不是?”
他一言即中,拓跋轩讪讪一笑,撑了双臂,便要起身。
阮靳横眸:“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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