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几年,对方是外地人来这里打工的,也没有什么影响力,这件事就很快被淡忘,再没出现到大众视野里,五爷之所以还记得,就是因为他讨厌蒋义天,所以一听他出事儿就很上心,那几天就多问了两句。
“不过的确应该有蹊跷。”五爷说,因为事情摆平的很快,让他本来想去嘲笑蒋义天的都没得逞。
普通人的资料实在是不好找,何况是一个已故的人,我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才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不确切地址,是女孩儿老家的。我不放心这事儿其他人去办,就亲自走了一趟,这一去,就给我送进了大山里。
我再没坐过这么久的车,下车时感觉骨头架子都散了,到时正好是晚上,我随便找了个民宿,老板说话带口音,听着实在是费劲,好在普通的交流还算顺利,但更多的,就不用指望了。我坐在窗边看乌黑的群山,甚至比夜还要重几分,半山腰有伶仃的几盏灯,像掉了一半的星星,我好奇地说半山腰还有人呢?老板娘说是守山人,白天看不到,只有晚上才能看见。
我点点头,想那个姑娘,或许她也没想到,再次回老家,会是以那样冰冷的方式。
而这守山人,离山那么近,心境应当是很平和、宁静的,但也会寂寞和孤独,他们在高处,看起来应该对山下的真相一览无遗,却因为距离太远,其实什么都看不清,反而在某一刻活在每一个人的眼里。
第二天天一明我就出发了,又走了一上午的路程才来到那姑娘的家,村子不算落败,相反到处张贴着紧跟时事的海报,看起来非常与时俱进,我询问了村民才确定具体地址,去时我提了水果和一箱奶,开门的是个老爷子,弯着腰,得有七八十了,对我的到来很莫名,我自报家门,说是姑娘的同事,来替她看看家里人。
老爷子的眼神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下去,侧身让我进了,还给我倒杯水。我打量了一下房屋,有过翻新的痕迹,但家庭条件一般,不算精致,便问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
他已经没有牙齿了,耳朵也有些聋,我不得不拔高声音和他交流,他多数时间只是点头,很少说话,直到我提及那姑娘,替她惋惜,他的眼里瞬时有了泪花。
他把我带到里屋,应该是姑娘的卧室,倒不是因为装修风格,而是因为床头放了一只粉红色的玩偶娃娃。老爷子拉开抽屉递给我一打照片,是那姑娘从小到大断断续续、短暂地成长记录,完事儿还给我拿了一叠奖状。
“是谁来了啊?”
我一听门口有人说话,连忙出去,是个买菜回来的妇人,看向我的目光有狐疑和警惕,我连忙说清楚来意,没想到她的态度很冰冷,并不欢迎似的径直走了,我跟在她身后,留有一定安全距离,知道再说虚假的话没意思,直接开口问:“她是怎么死的。”
中年女人摘菜的手一顿,片刻后又重新忙碌起来,没有说话。
“我不是来找事儿的。”我不太会这种场合的话术,只能直白地说:“我是来找真相的。”
“真相?啥子真相?”她嗤笑一声,“人死都死了,真相重要?”
“就是因为人死了,真相才重要。”我选择激将法:“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能连亲女儿的命都不在乎。”
她将菜一扔,提起菜刀就向我砍,要将我撵走,我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抱歉,但我来这一趟实在是不容易,这可能也是你们唯一一次替她沉冤昭雪的机会,如果我走了,你们下半生就要带着对她的愧疚和胆怯去见她了。”
她挣了挣,没挣动,突然开始掉泪。
我松开手,她抹了泪,说:“你跟我来吧。”
我跟她去了姑娘的卧室,她坐在床边摩挲着女儿的照片,目露慈爱。
“她爹死的早,她懂事的也早,从不让人操心。”她又抹了下泪:“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们都说她是工作时突发心脏病,可我的孩子,我最清楚,她的身体很好,根本没有心脏病,我那个气和怨啊,我去她工作的地方申冤,除了被赶出来没有任何用,我前脚刚报完警,后脚警察就跟我说已经做完调查了,就是心脏病突发,而且那些人全程跟着我,根本不让我跟她近距离接触!”
我眉头一皱,就听她说:“但是下葬那天,我挣开他们扑到她身上,我摸到。”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她这儿,是空的。”
我一瞬间头皮发麻,后脊椎乍起凉意。她说:“她没有心了。”
“没有火化?”我艰难地问。
她摇头:“我坚决不同意,见了一个他们所谓管事儿的,把他们给我的赔偿款一大部分都贿赂给了他,我甚至给他下跪,就为了让他偷偷地把人带回来土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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